第66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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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颜修站在柜子前,将头上的簪子取了,他得需痛别过去了,即便仍旧无法真的剥离。

  鎏金灯笼簪住进匣子里,被放进了柜子的深处,阴暗处总有淡淡的霉味。

  “梧桐半死清霜后,”他念,“头白鸳鸯失伴飞。①”

  注:①出自宋代贺铸的《鹧鸪天·重过阊门万事非》。

  [本回完]

  下回说

  相厌否雨薄落镜湖

  切思谁风暖拂繁花

  第53章第廿二回[壹]

  相厌否雨薄落镜湖

  切思谁风暖拂繁花

  ——

  萧探晴和颜幽的孩子出生在立冬后,那时,扶汕的秋隐约显现,颜修帮小姑娘取了个名字,叫空青。

  他原话是:“空青入药,能明双目,利九窍,通血脉,愿她是个明察、兼听、通达之人。”

  转眼,时间过去一月多,萧探晴几天前出了月子,她未有什么变化,只是做了夫人,自然不像做丫鬟时那样干瘦,脸和手都白润起来,整日吃厨房备的饭菜,与奶娘一起将孩子照顾得很好。

  这晚上下雨,空青和奶娘同睡,萧探晴等了许久,也没见颜幽回来,她侧躺在床上,不觉间睡着了。

  雨声入耳,缓慢洗刷各处,倒能叫人暂且隔绝一切。

  一会儿,门响了,进来的人带着泛湿的凉气,他问:“空青被抱过去了?”

  萧探晴穿月白色丝绸寝袍,她面朝着墙躺,将被子掩得更好些,答:“空青今天不哭闹,我看她乖,就抱过去了,你好好歇歇,我也是。”

  “我去镜湖附近买药材,遇上一家卖脂粉的,听他们说不错,就给你带了。”

  萧探晴听着他的声音,想答话,可困得意识不清,因此合着眼皮打哈欠,说:“你放着吧,我明天再看。”

  烛火闪动,颜幽脱了衣裳,他这些天总在一旁的小榻上睡,萧探晴的衣裳还放在榻上,软薄芬芳的一堆。

  萧探晴以为颜幽睡了,她自然也要毫无负担地进梦里去,她呼吸了几次,忽然,被人自身后抱住,烛火未灭,男子的呼吸灌入领口。

  这下子,萧探晴彻底清醒了,她睁圆了一双眼睛,任颜幽将自己紧紧拥着,半晌,才说:“我以为你要睡了。”

  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,”颜幽说,“反正我也不喜欢你,扯平了。”

  萧探晴一手抓着被子,她眼睛睁得极大,看着床内的烛光晕影,视线涣散,惊慌又谨慎地,说:“别这么想。”

  “别这么想,二公子,”她看不见颜幽的脸,说,“空青她,很可爱啊,我不会觉得嫁给你失去了什么,反倒,现在过上了我从未敢想的生活。”

  萧探晴闭上眼睛,翻身过去,一手搭在颜幽肩膀上,人缩在他怀中。

  说:“不用你喜欢我,不为难你了,我不是念过书的小姐,不喜欢我,才是对的。”

  说不出真话,萧探晴觉得心口很疼,颜幽是个与颜修不同的人,他有更冲撞的心思,更鲁莽,曾经很冷、很暴躁,可到现在,他完全能主这一个家的事,能安排好府上的活计,又关照着她和空青。

  萧探晴忽然睁开眼,与颜幽的视线对上,眼前男子是她孩子的父亲。

  “二公子,”萧探晴看着他的眼和鼻根,轻念,“夫君。”

  她是在约束里长起来的人,本应该做不出什么羞人的动作,她颊上泛红,连眼角也红起来,第一回很主动地吻了他。

  或许真的是种喜欢,因为只有喜欢才是这样的,萧探晴热成柔软的泥,她被颜幽揽着,一点点啃食他的嘴唇,然后,床帐被扯下去。

  雨下得愈急,从和缓变成激烈,敲打室外坚硬的砖瓦石板,织起一片嘈杂的网。

  一晚上总在下雨,第二天,颜修撑了伞去南浦堂,在街上一处,看见个卖牛角叶子牌的摊子,他停下来挑拣半晌,犹豫后,还是买了一副。

  “我在泱京的时候,也买了一副。”他眼梢带笑,付钱时对老板说。

  雨还是迅疾的,击得四处是泥土味,颜修一身深蓝色,倒算轻便朴素,伞是油纸的,上画着两只白色的仙鹤。

  人在雨里,有种随时沉浮的假象。

  伙计们早起床了,坐诊的杜尹康端着茶壶自院中来,他坐下了,还与颜修道安。

  “杜大夫,您老帮我把个脉。”颜修顺势坐了,将手腕搁去桌上,请求。

  扶汕才是水乡,雨总让它带上更柔软娟丽的美,若是在泱京,是无法有这种感觉的,常日有风。

  二人坐稳了,还没搭两句话,忽然,外头铺子里嘈杂,有个很响的声音,在叫:“劳烦了,铺子里有没有大夫在?街口发现个赶路的,快死了!”

  伙计随即进来,两句传了来人的话,颜修未多想,便站起来,说:“我去看看。”

  甚至,着急到来不及打伞,颜修随手拿了架子上的药瓶,他跟着那报信的摊贩出去。

  雨似被瓢泼洒,人眼前一片粘稠的灰白色,街上展开几把各色的花伞,颜修在那中间穿行,他站在街口一堆围观的人之外,那摊贩高声喊:“大夫到了,快散开!”

  颜修便穿过众人让出的细窄的缝隙进去,他全身湿透了,因此有些发冷。道路上还有细沙碎石,躺着的人面色青白,湿透的发丝黏着在脸上。

  他穿沾满泥水的灰白衣袍,像一片秋末雨中的叶子。

  故人来自未知的境地,受了大大小小的伤;颜修软着腿跪下,他像是进了个新的梦境,他迎接着忽如其来的一切,颤抖着手,把药丸塞进陈弼勚的嘴里。

  雨冲散了颜修几乎满脸的眼泪,他伸手,去蹭陈弼勚脸颊上的泥痕,这下看得仔细了,能确定就是了

  大雨到午饭前才停。

  陈弼勚的身体没大碍,可伤也不是少数,难想他一路上遇过什么险情,后来擦过一番,颜修亲自为他涂了药。

  人在南浦堂后院的寝房里躺着。

  阴天,不得不点了根蜡烛,小炉子上翻腾着汤,鱼是方才指了伙计买来的、一早才钓的。

  陈弼勚缓缓睁眼,他直视床的上方,像是要说什么,接着,才转头,看清了房中的人和陈设。

  “要什么?”颜修问他。

  陈弼勚摇头。

  颜修跪下去,抓紧了陈弼勚的一只手,他的头枕着陈弼勚的被子,将哭,只能用气音说话:“我以为你死了,不在了。”

  陈弼勚咳嗽起来,他使了力气,手才从颜修的手里挣脱,忽然就爬起来,抚着胸前,说:“你才死了,我是来找人的,我找的人……”

  “我找的人不知道叫什么。”他又补上。

  颜修起身,坐在了床沿上,他问:“你认不认识我?”

  “不认识,”陈弼勚睁圆了眼端详,接着,开始沉思,后来改了口,答,“好像见过。”

  从陈弼勚眼里看出些许空洞,颜修终于不觉得是陈弼勚编了顽皮话吓他,又问:“太医署知不知道?我以前在那里。”

  陈弼勚茫然地摇头。

  他身上穿着颜修穿过的寝衣,人瘦削,也不似以前白嫩,样子倒还是俊俏的,黑眼珠来回地转,有些拘谨地过来,把颜修的手抓住。

  说:“别那么生气,或许我真的见过你,可我想不起来了。”

  颜含泪摸他的脸颊,又抚上他的头发,说:“没关系,你一会儿洗个澡,我叫人给你买吃的。”

  吃的有虾饺、马蹄糕、肉脯、云吞细面;也有酒楼里买来的烧鸭、牛肉、炸子鸡……陈弼勚沐浴后,头发才半干,他忽然站起身,将一块牛肉塞进颜修嘴里。

  说:“我好像找的就是你,但不知道为什么找你。”

  丢了机敏的头脑,陈弼勚便更像个小孩子,他撇着嘴,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  颜修走近了,两个人面对而站,问:“你是怎么找来的?”

  “我的绣囊在,那个老板告诉我,是扶汕的绣法,就知道是扶汕了。”他话毕,转身,着急地去寻那个绣囊。

  又说:“听到扶汕就觉得熟悉。”

  颜修抓了陈弼勚的手,引他去窗前,说:“弄湿了,晾在这里,等干了帮你带。”

  “这是扶汕吗?”陈弼勚问。

  “就是扶汕。”

  “是真的扶汕吗?”

  “当然是。”颜修将他的领子掩好,又去拨弄他完全披下来的黑色头发;颜修抱住了陈弼勚,脸埋在他肩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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