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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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页

  落座后,有丫鬟忙着倒温好的酒,倒完,便退开了。

  秦绛说:“自落在忙,咱们先在此坐一阵。”

  聂为点头,他抬眼往别处看,见不远处的石桥上有人,那人长身玉立,可站不住,走得很慌,嘴上在说听不清的话。

  “仲公子也来了。”聂为叹道。

  秦绛抿了热酒,吁气,说;“是来了,自落特地找人去接他,我方才拿了点心给他,他认不出人,也不说别的话,在说自己的话,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”

  “林小姐还在?”

  “自然在,她也未有什么错处,毕竟是仲晴明欺骗在前的,红若有天分,过不了几年,就能在太医署当差了,做个副使。”

  聂为捏着盅子的手僵住了,他蹙着眉往秦绛脸上看,半晌,说:“赵喙也是副使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不应该,既然有那么大的误会,她就不该去宫里。”

  “聂大人,红若从未有什么错处,连毒酒都是假的,她还是心软,终究什么都没做。”

  一处枝头上,雪积下极其丰厚的一层,是晃眼的白色。

  仲晴明伸手去够那些雪,结果,雪掉了下来,弄得他头上和颈后全是,他冷得惊呼,缩着脖子去抱树,跪在了地上。

  陈弼勚过来了,穿得简易舒服,他的靴子浸在不薄的雪中,弯了腰,说:“快起来。”

  似懂非懂的仲晴明,将自己的头抱住了,他转了身,整个人坐在树底下的一堆雪上,他抬起脸,盯着陈弼勚看。

  天色逐渐变暗,但一切还是能见的,仲晴明的鼻头耳尖发红,他还是干净也英俊,却不再是潇洒自在的,他摇了摇头。

  陈弼勚直起身,无奈地看他,不知道该作何言语了。

  后来,颜修叫了两位家仆过来,将仲晴明扯起来,搀着、哄着,仲晴明却大叫:“延国姓陈,你姓甚名谁,妄求御从的叛降?”

  他的眼睛因愤怒涨成红色,强硬地回头一次,咬起了牙关,盯着陈弼勚。

  “现在好一些了,这种偶尔犯病的状况也许得持续很久,这种病,也需要心药医。”颜修拽了陈弼勚的袖子,要和他一同去厅里。

  陈弼勚说:“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心药,没人能说出原委,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。”

  “我要再找些外山巫术的书,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,”颜修话毕,忽然想起了别的,他回身,道,“我知道皇室禁用了外山巫术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那你准不准许?”

  看颜修真的严肃起来,陈弼勚笑出了声,说:“我如今什么也不是,不是太子也不是君王,我甚至得依靠你更多,哪里还敢不准许你。”

  陈弼勚这么说话,可颜修知道自己对他既无约束,也不怎么发火。

  “我可没压迫你,”颜修说道,“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禁用巫术是为什么?我挺好奇的。”

  若是许久前,陈弼勚倒真的不懂回答,可如今他完全了然真相,他面对着颜修,说:“我也不知道,应该没法告诉你了。”

  “你明明知道的,”颜修没有急躁,他平和地看着陈弼勚,说:“我能从你的表情上看出来,你知道,却不告诉我,所以那一定和杳和五十八年的事情有关系。”

  倒未真的怕芥蒂产生,只是,陈弼勚惧怕颜修自责,因此不想告诉。

  但他不得不说了。

  “那时候我出生不久,因我的父皇寻药,惹怒了颜府的夫人,她用外山巫术在石山设阵,诅咒我身死魂飞,自那以后,外山巫术就被列入禁术了。”

  颜修缓声说:“《巫酉》该通读通识,可并非一切为真,‘错想’全靠知觉,而‘诅咒’几乎是无法灵验的,所以你不会有事。”

  颜修转了身,往回走,他没有生气,他只是开始疼惜了,心口处像遭受着利刃,甚至,连脊背也刺疼起来。

  “当然,那只是我母亲的话,不一定是真的。”

  “就是真的,”颜修说,“你应该早些说的,那么我就能想通了,有人要危害你的性命,你父皇大怒,也是情理之中的。”

  颜修站着不动了,他看着孤单,一个人站着,他没有回头,站在将黑的天幕下。

  陈弼勚上前去,还未想清楚话语,就从颜修身后将他抱着,甚至,颜修的胳膊都被束缚在身侧。

  “我告诉你,是因为我们之间应该少些隐瞒,我没有为杀人者脱罪,更不是想叫你愧疚。”陈弼勚着急地说话,到结尾,哭腔蔓延开。

  接着,两个人都不说话了。

  一阵的沉默,陈弼勚着急也委屈,他合住眼睛,一点点咂吻颜修的脖颈和颊侧。

  后来,说: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  颜修深吸了一口气,他不抗拒陈弼勚的亲昵,他说:“我在想啊,你可不敢死,我甚至不敢思虑太久,那么多危难,现在全都是后怕,你要是真的……那时刚回扶汕,我总是梦见你,我最怕醒来,因为清醒会残酷地告诉我,什么都是真的。”

  颜修已经经历过与陈弼勚的死别了。

  这天晚上,有宴席上的推杯换盏,黄灯长照,众人微醺,雪还在落下,时而缓慢,时而迅疾,到深夜时,一丝风都没有。

  那炭火燃过了最旺的时候,众人早就回去了,室内还是极其温热的,洗漱后躺下,颜修困得眼皮黏重,他不担忧会寒冷或者流落了,陈弼勚吹了灯上床,待进了被窝,还要说:“别喝酒,你喝不了多少。”

  “我不是醉了。”颜修的确还算清醒,他只是太想睡觉。

  茫然里,嘴轻碰在了陈弼勚的嘴上。

  到了次日,雪还没停。

  岁华殿的窗前,有透进来的冷白色日光,蜡烛又点上两根,在桌前的银色烛台上。正方格,黑白子,陈弼勚睡得少了,有些头疼,因此这盘棋下得心不在焉。

  陈弢劭倒还是平和精神的,他注视着棋盘,沉声道:“齐子仁的事,又有些变数。他既不是颜修,也不是齐子仁,我不知道真的齐子仁到底是谁,还在不在,派人查过,牢里那个是生于瑶台的木工,出身卑微,没才华也不出挑,曾经跟着富商梅成楚做事的,不知他为何熟悉了巫术,还冒充不止一个人,现如今,他已经死了。”

  “死了?”陈弼勚讶异。

  “是。”

  或者,对陈弢劭来说,调查一位平民并非难事,可那人普通得过分,身后既无势力,也无人脉。

  陈弼勚思索一阵,便说:“那么多怪事。”

  “你要知道,如何论,你我都只是个人,除去出身,和谁都无异,不会活两百岁,也不会参透世间的全部。”陈弢劭说完,便拿了杯子饮茶。

  “至少要试着参透。”陈弼勚说。

  “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,你能试着推开现有的一切困局,建立全新的景象,我在想,我是时候结束这段工作了,帝位需要的,终究是你这样的人。”

  陈弢劭倒不是随便说说,他思虑了很久,是很认真的。

  陈弢劭猜到了,陈弼勚果然先想到了颜修,他敲着棋子,轻声说:“你知道,我不是过去的我了,若是再涉险,我还是有些担忧他,在宫里,总不如外面舒服。”

  从此处看,陈弼勚的成长是显然的,他似乎有些退缩。

  但不是全部的退缩都是坏事,有时候犹豫也是好的,陈弼勚继续说:“你受到了爱戴,为何不继续下去?许多人都认可你,百姓也认可你。”

  “你也是自小读书的,自然知道,百姓看来的好,或许并非真正的、可以长久的好,再说,我帮了你这么久,该放我去歇歇了吧。”

  这二人,有自然的默契,有足矣的信任,他们一起成长,能有共鸣。

  “静澜公主说,她在建亭的时候,总在想,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崇城呢,她做梦都想回来,有些人却做梦都想离开。”

  陈弼勚终于将手上的棋子放下了,他说:“我也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,或许,不一定要对某一处地方有明确的感情,我对人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。”

  “做什么?颜公子他今后做什么?”陈弢劭问道。

  陈弼勚开始了深思,叹出一口气,说:“看他自己吧,若是想再进宫,就进宫,想开药局,就把他父母曾经的时安堂再开起来。”

  “说真的,我该去歇歇了,你得了父皇器重,自然有其中的道理,你不应该妄自菲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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