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第 23 章【四合一】_穿成炮灰鱼后我炸了女主的鱼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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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第 23 章【四合一】

  【当然。】系统挺起小胸|脯:【积分换宝,我们是专业的。】

  【可之前的129个世界,从来没有这回事。】温瑜面无表情地精准打击。

  【换宝就这么随机且随便地给了吗?连个商城都没有,这可和我看过的小说不一样。】

  【更何况,你从来没说过有什么积分。】

  系统:【……积分换宝的解释权,最终归金蟾所有。】

  温瑜视线向下,金蟾趴在脚凳上,正跟另一只莲花台中心的颗莲子大眼瞪小眼。似乎它把那当成了眼睛,正在比谁能瞪得久。

  那只莲花台与温瑜手中的颜色正相反,浓绿台座,淡绿莲子。

  金蟾察觉到温瑜看它,仰头看过来,尖尖的小|嘴上咧,下巴一片圆润的白,竟露出个有点呆萌可爱的不露齿的笑。

  温瑜:……行吧。

  她隐隐觉得这个世界与众不同,否则,不会死掉十九个同样任务成功率100的前辈,也不会有这么多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。

  有的甚至毫无规则,有的似乎是出现了系统才现编规则。

  她没有追究下去,温瑜经历得够多,知道什么能问出来,什么问不出来。

  温瑜将话题拉了回来:【这个要怎么用?】

  【一只你拿着,另一只放在女主身边就行。号鱼是天生佛子,所用的生生鸟玉简是特制的,带有一丝佛光。只有这莲花台能不着痕迹地捕捉。】

  系统出主意:【女主出城去找一号鱼了,趁现在,你藏她房里。】

  温瑜想了想:【我觉得贴身放比较好一点。】

  系统哼了声,它当然知道贴身放好,可问题是女主是个大活人,又不瞎,直接塞她身上不就被看到了吗?

  【找个理由送给她好了。】温瑜收起莲花台:【“温瑾”应该正对她有好感,送个东西不算什么。】

  系统:……

  它默了默,紧跟着催促:【那现在我们去找一号鱼吧。】

  【女主拿下一号鱼走的是救赎线,基本上一号鱼惨的时候女主都会现身,九天玄女一般救他护他,温柔侧颜是他午夜梦回的痴念。你去抢她的位置,把一号鱼先给救了,就能削弱女主的影响力了。】

  温瑜挑眉:【这能行?】

  系统小手一指半面书柜:【好多小说都是这么写的,穿书过去趁大佬弱小时拯救他,像种菜一样,等他厉害了就可以丰收了,你信我。】

  温瑜撇撇嘴,不置可否,但她对一号鱼还是好奇的,便要起身:【那就去看看吧。】

  还未站起,系统又是一声:【对了!】

  【别忘了二号鱼今天要去见妹妹。】它顿了下:【现在他已经快走到小院门口了,嗯……还带了不少胭脂水粉鹦鹉蝴蝶绣帕风筝等等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。】

  【这是它今天遵在码头旁时,听隔壁李婶和花娘唠嗑时听来的。】

  温瑜又坐了回去。

  她深刻反思自己最近执行任务是不是有些过于认真了,怎么感觉一个晚上的事情这么多。

  曾经彻夜不眠肝任务,为了推进度,打着点滴口吐鲜血仍哆嗦着冰凉的手去打榜,结果差点把自己作进太平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。

  过分的紧,是会出问题的。

  所幸,她有个很好的流程决策法,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。

  【你说的对,是要处理下岑楼的事。】

  温瑜左右看看,视线落开始跟莲花子呲牙的金蟾身上,灵气一引,金蟾便觉手上一松,抱着的铜钱没了。

  金蟾懵了,抬头见是温瑜拿走了铜钱,呆萌的小脸静置了几秒,重又低下来很莲子比瞪眼睛。

  铜钱飞起,在空中滑过一个美丽的弧度,“咚”的一声,落在了地上。

  无字的一面向上。

  温瑜:【扔出了反面,今天就不去见岑楼了。】

  系统:?

  温瑜开始瞎编:【你不懂,对付这种满心热切上赶着的男人,想要吊住他,就要心情阴阳,不可预测,若是一直顺着他的意,那很快就会被厌弃的。】

  系统开始记笔记:【呵,男人。】

  【宿主,还是你见多识广,学富五车。】它比出了大拇指。

  温瑜笑笑,她起身,这下可以去看一号鱼了。

  可她刚站起身,就有一股强烈困意袭来,整个人向后躺倒,睡了过去。

  与此同时,系统发出警告声:【死亡buff触发。】

  【魇魔引不满温瑾与上弦宗勾结,颠倒黑白,指鹿为马,决定替天行道,入梦击杀温瑾。】

  【梦魇之魔,来源不知,实力不知,怨气浓度100,梦杀成功率100,宿主反杀率3,死亡率100。请自救。】

  然而温瑾已经听不见了。

  她脸上是系统从未见过的安宁,仿佛流浪奔袭者终于找到归处的放松。

  温瑜是被闹醒的。

  有人在戳她的脸,而她的脸不似现在这般瘦削,有点胖乎乎的,一戳就是一个软软的坑。

  “她真漂亮。”有人在笑,是个男人,他的话中,没有敌意,却透着另一种叫温瑜不懂的感情。

  她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夹杂着怒意的迫切,她想要看那个男人的长相,一使劲就睁开了眼。

  可迎面是温暖的光,和煦的风,以及大片大片璀璨的向日葵。

  她看到一只秀气漂亮的手,拍掉了男人的手,嗔怪却温柔:“别闹她。”

  那手抚上了她的脸:“囡囡醒了?”

  她被抱了起来。

  女人抱着她,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,男人则为她唱着一首不在调子的摇篮曲。

  有点傻。

  可也挺好的,她想。

  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。

  再睁眼时,视线内一片狼藉,满手的墨迹,屋中没有一块好墙,书画都被按满了黑手印和鞋底印。

  门“吱呀”一声,温瑜下意识地转头。

  门口逆光站着人。

  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,可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,将手中半面破碎沾墨的书伸出去,吱吱呀呀地喊了句:“嗲嗲……”

  熊孩子该挨揍了吧。温瑜这般想着。

  可紧跟着,她就听到门口男人惊喜的声音:“阿情,览博,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爹。”

  再然后。

  温瑜仍旧困在这身体中。

  断断续续的,她看到了属于温瑾的过去和成长。

  看她牙牙学语,看她用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迈起第一步,看男人抓着她的手教她写下点水,看女人亲|吻着她的脚丫,给她穿上亲手做的软鞋,看博叔在她贪玩要被罚时出面跟温父温母谈判,看城民攒下好东西偷偷塞给她……

  男人和女人告诉她——怀玉城是她的家,城民是她的家人,家人是要彼此守护的。

  那是她学到的最初的做城主的道理。

  某个时候,男人和女人离开了,而温瑜还没有看到过他们的长相。

  她成为了怀玉城的城主。

  避世而居,城民安乐,百家幸福。

  有一天,阵法有异,服有鹤纹的上弦弟子入了城。他们之中,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,她眼神坚毅,背着一个身材高大昏迷不醒的男人。

  他们来求妝玉。

  这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。

  温瑜端坐在会客厅中,看着他们鱼贯而入,视线中的画面隐隐开始扭曲,一缕缕的黑气如烟一般,散溢在空间中。。

  像是昭示着噩梦的开始。

  她突然觉得,眼睛有点痛。

  城主府,卧房中,温瑜躺在床上,神色安然,闭着的眼睛中,却流出了血泪。

  诡异的情况让金蟾身上的疙瘩更凸起,它一双眼望着温瑜,左右乱晃,又担心又急,想拍醒温瑜,可爪子刚伸出去,又收了回来。

  最后,它小心地从肚皮袋中拿出一缕白色绒毛,往温瑜的手上蹭了蹭。

  温瑜没有反应。

  系统:【没用的,魇魔织梦,外物影响是叫不醒的。】

  可金蟾却像听不懂似的,它并不聪明,此刻最直接的想法,就是天大地大,主人最大,那么它就暂时不在意什么老大老二的排位,找那只白团子,来叫醒主人吧。

  它眼神有些忧伤,主人喜欢的灵兽来了,主人就会醒的吧。

  金蟾转身,蹦了出去。

  它蹦过门外的松树和灌木丛,循着味道,向着最偏僻的院落蹦去。

  金蟾走后,松树后转出了一人。

  那人袖角绣有仙鹤流纹,是白日韩子坤身旁的上弦南华峰弟子,叫甄清泽。

  他是被派来确认温瑾入睡的。

  通过这段时间对玉简贴的观察,韩子坤已经确认,只要温瑾不主动回应,怀玉城的人就不会管玉简贴。

  而韩子坤就是要等温瑾睡着,在玉简台上炸一个猛雷,等温瑾一觉醒来已来不及反应,彻底地挂上污名,永不翻身。

  就因为这,甄清泽在这蹲了个时辰。

  他从傍晚就躲在松树后,被侍女和护卫分别偶遇了不下十次,喂马的小姑娘还以为他是想偷麻雀蛋,当着他面将松树上的麻雀带窝给移走了。

  甄清泽:……

  他也不知道,这算不算韩子坤所嘱咐的“不要惊动怀玉城的人。”

  他们看到他了,但都没有被惊动,就像是他在城主屋外松树这看月亮,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。

  又或者,是自恃他无法对城主或者怀玉城做些什么坏事。

  甄清泽腿都站麻了,看月亮看得脖子也僵了,终于听到屋内安静了,而温瑾那只特别的灵兽也开始外出活动,看样子,温瑾睡着了。

  为了确认,他还捏了块灵石,透视窗户,隐约看着温瑾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。

  稳了。

  他松了一口气,这就回去通知韩子坤发帖。

  亥时刻。

  因上弦宗发帖回应而有些沉寂的玉简台,又迎来了一次流量爆发。

  又有人发帖了,且帖子上明明白白的标明了【内部消息】两字。

  从古至今,吃瓜就是人们闲时的一大乐趣,名人翻车是最爱,同仇敌忾还有助□□速拉近彼此关系。

  这也是温瑾帖子热度能被炒起来的原因。

  上弦宗的回应将瓜给拍碎了,这个新的帖子又把瓜重新种了下去,且还快速催熟,看着比之前还真还保熟。

  帖子用冷静客观的语气和第一视角,阐述了上弦弟子求药时发生的事情。

  并配上了当时的影像。

  影像中,温瑾周身光线暗淡,面目模糊,面对上弦众人的请求,反反复复说出口的是“不”,“没有”,“不欢迎你们”,“随时都可以走”,“不送”。

  很是推诿和敷衍的态度,叫看得人窒息,只觉得共情到了曾被人为难的自己身上。

  相对的,上弦一方就亮眼很多。

  尤其是沐颜雪衣鹤纹,少女皎皎,柔而不屈,仿若冬夜寒梅般漂亮明亮的眸子,还有那句“十年河东十年河西,温城主他日就没有可求人之处吗!”,叫看得人也跟着心潮彭拜,只恨不得时光飞速前进,少女飞速成长,赶紧打爆温瑾的狗头。

  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
  归顺家和实名感谢温瑾救助者,相比于修真界中千千万万用玉简贴的人,实在是太过渺小,直接被打成了温瑾的走狗或者见钱眼开被收买了的流徒。

  上弦宗的回应也被看作大宗风范,包容有度,但也有声音暗指宗内有人与温瑾勾结,欺压压门内弟子,换取利益。

  这说法,让一众门派中被欺压过的弟子,也跟着ptsd了。

  对温瑾的声讨贴,几秒钟就有一个,除了置顶的拍卖贴、规则贴等几个,前页满满当当,全都是温瑾相关。

  帖子中,还夹杂着不少爱慕者对沐颜的支持私心。

  “沐仙子不仅人美心善,还颇有风骨,温瑾容颜丑心更恶,还想妄图将这事压下去,教沐仙子受委屈,我第一个不答应!”

  ————后面很快跟上了第二个第个第一百六十八个。

  “沐仙子不畏强权,不屈仙骨,是我辈楷模,不瞒各位,从她进入美人榜,我就仰慕她了,现在我知道,她不仅容貌美,实力也美!温瑾是什么东西,他一定是对仙子心有不轨!”

  ————后面跟上了一堆脑补狗血小说,以及沐颜现在为什么成不了美人榜首的科普。

  “支持沐仙子,温瑾道歉!”

  ————这是出现最多的话。

  系统眼睁睁看着玉简台上天翻地覆,而温瑜人事不知,急得都快哭了。

  它试图唤醒温瑜,可叫了几声,温瑜全无反应,不知为何,它竟被梦境排斥,根本无法连接温瑜。

  系统崩了会儿,重又冷静,坐桌子边上开始翻笔记。

  它得想想办法。

  更何况,刚金蟾不是出去了吗,看它的方向是去找二号鱼了,若是真能将岑楼拉过来,凭借魔尊对魔的天然压制,应该能把温瑜救出来的。

  就算不行,系统翻笔记的手一顿,很快又坚定地按了下去。

  就算不行,它也要相信温瑜。

  无论什么死局,哪怕骨灰都被人扬了(120号玄学世界真实发生的事情),她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能力的。

  随着玉简台上新帖子的发布,整个玉简台对温瑾的声讨,温瑜梦境中的场景,越发幽暗深邃起来。

  怀玉城中大火,明明该是刺眼的红,可也蒙上了一层灰蒙的黯淡。

  温瑾体内灵力流失,震痛之下,金丹之躯,也险些捏不稳手中的剑。

  玉玲珑似有所感,脱枝而来,温瑾接住,硬生生地将灵力全部打入了躯体,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。

  她不能倒在这里。

  大火中,有人在屠戮她的城民。

  温瑜无法控制身体,她像是一个旁观者,只能看着。

  见到温瑾如此,她才了然,原来书中那一|夜,温瑾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击伤毫无作为的。

  她竭尽全力,想要去做到自己承诺的守护。

  就连那有几分怪脾性的玉玲珑,也同仇敌忾。

  可这是徒劳,也是圈套。

  黑化鱼隐在暗处,是故意用城民激温瑾出手,扰乱她的心境,消耗她的灵力,等待她的毒发。

  他在合适的时刻,一击出手,明明能毙命,可却只在温瑾心脉上留下了一个小点,逐渐向外蛛丝般的崩裂。

  是让人缓慢而痛苦的死亡。

  温瑜困在体内,与有同感,灵力耗竭,毒发刺痛,心脏崩裂,

  城民却还想要救她,他们中有些人,本就是看着温瑾长大,还有些人,是温瑾看着他们长大,扑过来,却终究在毒药和击杀中倒下。

  有脚碾在她的手上,温瑜听到有人恶毒咒骂“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了,全天下的好处,全让你们给占尽了!”

  指骨碎裂,心脏抽痛,可在那一刻,温瑜感受到一种更深切的痛,从心脏的另一个位置涌出,甚至让她想要哀嚎发泄。

  那痛意太真实,几乎让温瑜怀疑,温瑾身上是否有其他尚不知晓的疾病,可顿了几息,她才意识到,这是最初系统传递信息时,那咏叹调中念出的绝望和悲伤。

  眼看城民被屠戮的绝望。

  无法守护家人的悲伤。

  大火烧了半夜,黑化鱼他们似乎想抹去自己的痕迹,不仅烧了房子,还烧了人。

  最后的最后,一个人来到她面前。

  他刻意隐藏,温瑜只能看到他的影子,根据摇晃的火光,其他影子的对照,温瑜判断出,他个头不高,甚至有些过分的瘦。

  应该就是黑化鱼。

  “痛苦吗?”那人声音沙哑,却透着恨意和满足的舒爽:“这还只是开始而已。”

  墨绿色的魂火燃烧,温瑾的魂魄被抽离。

  怀玉城下,新挖出一个小小的窄洞,没有生命,没有风声,隔上几天,才会有一缕细弱的光,透过来,照进死寂潮湿的洞内。

  温瑾的魂魄被锁在那里。

  她看不到外面,却能听到一切。

  最开始,无人管她,只是不时会有魂火灼烧于她,似乎想磨灭她的神智。

  可温瑾的魂魄,尽管模糊不堪,痛苦不堪,却仍旧余着一抹赤色的光亮,不大,却足够明亮和温热,像是一盏生生不息的向日葵,让她这个人还勉强的可以称之为“活着”。

  她没有屈服。

  后来,时不时有人来拜访。

  那人罩了一团黑,形貌身型不显,来到这里,不做别的,只是折磨温瑾。

  她的魂魄尚有人形,被断魂链从琵琶骨穿过,连接束缚在身后的刑架上。

  那人对她,像是在玩一个发泄的游戏。

  会鞭打她,会用焊铁烙她,会用纸巾蒙住她的脸看她窒息,也会因为好奇魂魄的复原程度,而拔掉她的指甲,扯掉她的肠子。

  魂魄跟随人的意志显形,那人也没有扯开过她的衣服,所以并不知道温瑾的真实性别。

  温瑜好奇这人的身份。

  他不是黑化鱼,来这里也没有什么目的,似乎只是单纯找到了个可以发泄情绪的玩物。

  这是一个在书中,在系统得到的背景信息中,隐形了的人。

  在被囚困的这个阶段,温瑜已经摸到一点法门,她知晓此刻是入梦,动用灵力屏蔽了部分神经感知,所以,她感同身受的痛苦,也不过十分之一。

  虽然只有十分之一,她也知道,温瑾在这里,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。

  她知道,温瑾是可以选择死亡的。

  可温瑾没有。

  就连温瑜也不知道原因,她猜得出来,但她不懂为什么。

  长久的世界任务,温瑜的心早已麻木,就连感情都很淡泊,很多时候,她只是循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,去表现情绪。

  有时候温瑜也说不清,那到底是她的真实感觉,还是她的伪装。

  唯一有的波动,也是她控制自己保留下来的情感,是生死之间巨大威胁前的兴奋感。

  这会让她觉得,自己是在活着。

  所以,温瑜并不懂温瑾,她的心是空的。

  但她已经判断出,拉她入梦者的目的。

  让她在经历着最痛苦、最黑暗、最不想面对的记忆时死去。

  这段记忆,本该属于书中的温瑾,温瑜推测,也许是她接受了系统给予的世界信息,导致对方织梦时,产生了一些偏差。

  可这些能杀了她吗?

  温瑜不在乎的笑笑,雕虫小技而已。

  梦这个东西,在第一个世界中,可是她的主业。

  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,温瑜是个容貌丑陋的脑神经科研助理,却喜欢上了一个享誉星际的明星,当舔狗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,但却记得所做过的每一项研究,所切过的每一个脑子。

  很多种族的数据,全部经由她的指尖,输入到超算中。

  因此,温瑜很清楚。

  最初梦境虽有威胁,可却是回溯之意,似乎是想查探确认某些信息。她动了些手脚,对方能看到的画面有限。

  可从怀玉城灭那段记忆开始,梦境中的杀意越来越明显,似乎织梦之人确认了什么,想要将她困死在这里。

  困意再次袭来。

  这次,又是什么呢?虽然有趣,虽然能让她获得更多的信息,可她不喜欢,白天辛苦干活,晚上还要做一个晚上的噩梦。

  该结束了。温瑜漫不经心地想。

  阴涔涔的寒意渗入四肢百骸,关节骨骼处,针扎一般疼痛。

  温瑜睁开眼时,一把刀正抵在她的喉间。

  刀锋冷硬,正向下一寸寸的割进她的脖子。

  血腥缝隙中,细密冷风渗入喉间。

  感觉无比得清晰,温瑜知道,她要死了。

  正好,还可以看一看,在书中,温瑾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。

  喉间疼痛,已经开始漏风了。

  头晕的窒息感中,温瑜抬起头。

  她看到了握刀的人。

  黑暗微光中,只看得清他一双眼睛,如千年寒谭的底,是极致的黑。

  对上温瑜,他的眼神中没有波动,杀她的目的很清晰。

  温瑜笑了。

  寂静黑暗中,她抬起了手。

  这是梦境中,她第一次主动动作,仿佛挣脱了某种桎梏,连带着周围的空间,都崩裂了一瞬,露出剥离被踩碎时的“咔嚓”微响。

  温瑜却不在意。

  不是想叫她死吗?那她就死好了。

  她反手握住刀柄,刀的寒气浸入她的掌心,相触的皮肤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开始脱皮。

  “看着我的眼睛。”她嘴角上挑,笑容肆意而疯狂,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王者一般。

  “等我来杀你。”

  刀被她按下。

  喉间没有疼痛,梦境却以刀为中心,碎裂崩坏,属于温瑾的过去褪|去,露出了这片空间本来的样貌。

  虚无的灰色,散发着腐败发馊的味道,像是将怀玉城的猪泔水都集中在了这里。

  很丑陋恶心的地方,却是一个人内心的本核。

  “温瑾,你以为你破了一线幻梦便了不起吗?你这样的恶人,我说过,我一定会让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!”

  声音扭曲却尖细,怨念和憎恨扑面而来。

  这是梦魇之魔。

  据传,梦魇生于被屠戮之家,是含怨而死的不甘魂灵,由家人尸骨和怨气温养,吞梦成魇,执念入魔。成魔之时,狂性大发,顷刻之间,便在睡梦中夺去千人生机。

  梦魇不死不灭,不入六道,自带厄运,无亲无友。因为修得梦魇的过程太过残忍,上天便给了梦魇这样的惩罚。

  这样的口吻,温瑜知道他是谁。

  她开了口,温和而包容:“你是第二梦吗?”

  那声音没了声息。

  温瑜继续加码:“第二梦,我是小五。”

  “你还记得我吗?玉简贴上,你我志同道合,相谈甚欢。”

  “小五……”

  灰色虚无中凝结出一个人形。

  一个娇|小的少女出现在温瑜眼前。

  她是灰色的。

  她穿着秀萝裙,像是刮在了哪里,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,露出了半截小腿。

  裙角绣着不规则的圆形边沿,因为是灰色的,看不清到底是什么,但看着,也像是某一家宗门的纹饰。

  温瑜抬眸,看见了少女的脸,因被扰了梦中清静而不爽的心,这才舒服了些。

  少女人如“第二梦”其名,是个美女。

  她是有几分幼态的美丽,即使是灰色的,小鹿般的眼睛,娇嫩的嘴唇,也能窥探出她曾经鲜活时的漂亮。

 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她的衣服领子偏开,露出了一边锁骨,黑色手印印在她下巴和半个脖子上,跨过左边锁骨和左肩,是她身上唯一的旁色。

  “你是小五!这不可能!小五怎么是温瑾呢?你是故意玩弄我吗!果真你们这些人,都没有一个好东西!”她神色激动而扭曲,整个空间随之变动压缩,像是吞吐沙子的蚌贝。

  “我是小五,也是温瑾。”温瑜声音安抚:“我没有骗过你,我与你说的话,都是我的真心话,并没有骗你,也没有玩弄你。”

  “胡说!那帖子明明是骂你的!你怎么会认同我呢!”

  “我回复且认同的,是你的理念。”温瑜眼神沉然,声音平静却有力量:“你说这世间有许多不平之事等待正义光照,我认同,你说有许多道貌岸然之辈蝇营狗苟,我认同。你所愤恨不耻和想改变的一切,我认同。”

  “你说想看上弦回应,想让真相大白,吾心与君同。”温瑜自嘲一笑:“玉简台上太过混乱,真真假假,人们的情绪轻易便能被挑动,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我本不欲理会,可转念一想,这世间如我一般被污蔑之人又有几何,倘若放任而之,便是对他们不起。”

  “而污言者尝到甜头,面对下一个受害者时,会更加的凶狠,长此以往,便是我最初的姑息,亲手养出了一头会吃人的怪兽。”

  “我顶帖,是想让更多的人看见,因为等到上弦回应,一切不攻自破,他们便知道,这一切都是虚假。而我回复你,只是发自内心,引为知己。”

  少女扯了扯裙子,她似是想要挡住露出的小腿,可却无济于事,梦魇会永远维持死亡时的可怖,她此刻的形貌,也是她最不甘的怨念,至绝不变。

  她面容有一瞬的模糊和犹豫:“我看你的梦,也不像是个坏人……”

  “坏人的梦,很黑……”

  “还会有很奇怪的东西……”

  “相信我。”温瑜冲她微笑:“我是小五,是你的朋友,不是帖子中虚构出的那个恐怖的人。”

  “你说希望世间再无不平,再无丑恶,再无争斗与算计,希望大家开开心心的一起吃美食,我认同。”

  温瑜伸出了手,全然没有哄骗小姑娘的自觉,脸上是属于双大满贯影后的真诚:“来,我们一起。”

  第二梦犹豫:“你……”

  她似乎有些信了,抬起右脚,想向她走来。

  可迈步时,第二梦看到脚腕上一截黑手印,猛地挨叫一声,双目血红,向后退去:“你骗我!”

  “你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!”她愤怒质问:“别再骗我了,玉简台上新的帖子我都看到了!要不然我也不会要杀你!”

  “就在刚刚,还有人顶着獬豸散人的名号发帖,为你正名,是人冒名顶替,还是这位替天行道的修者,根本也是个伪君子!”

  凌漏鱼发帖了吗?

  明明都安抚住了,第二梦怎么像忽然受刺激一样?

  温瑜微微皱眉,她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,正要再问,就听第二梦喊道:“温瑾,去死吧!”

  她的声音并入到整个空间中,像是无数个坏掉的喇叭,扭曲地拼命地嘶哑地喊着。

  灰色褪|去。

  再没有困意,温瑜站在那里,眼神清明,唇角笑意淡淡,指尖灵力一引,看着周围景象变化。

  十方炼狱,使者岩浆,修罗斗场,烟花楼船,天方剑山……

  景象滚动变化,几乎穷尽了梦魇所有的织梦。

  直到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,闻到浓郁的食物甜香,温瑜才松开指尖,踏了过去。

  星际时代的知识,多种族大脑的学习,加上细致绝佳的灵力掌控,让温瑜早就找到了这个梦魇空间的原理和运行机制。

  知道如何运行,那么便可以利用规则的漏洞。

  于是,温瑜决定,来都来了,不如顺便旅个游,放松一下。

  夜风轻抚,树影婆娑。

  岑楼现身于小院外,对照水镜,整整衣襟,按按头发,平缓了呼吸,在脑中预演了几遍见面情况,这才刻意放慢脚步,缓步慢行。

  他很期待今晚的再次见面。

  可以说,从昨天离开到今天过来,他清醒的时刻,总会忍不住想少女温瑜。

  她像是一朵安静的优昙,紫色的神秘,引人向往,可又会突然冒出玫瑰的尖刺,叫人刺痛,却欲罢不能。

  甚至于岑楼本体糊涂时,破不开温瑜周边的法阵,又因兄妹气息相近,将花错送给了温瑾。

  岑楼磨牙,冷哼一声,既然温瑾是温瑜的哥哥,这账就暂且不与他算了。

  岑楼自幼双亲亡故,他又是天下唯一的噬冉兽,没有阻拦地便被先人旧部推上了魔尊之位,要星星不给月亮,每日都有新鲜玩乐,因而虽活了二百余岁,却仍旧是少年心性。

  他对于感情的理解很淡薄,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一个人亲近。

  之前,那人是沐颜。

  现在,这人是温瑜。

  他来见温瑜前,心中早已满满的计划,看花灯,玩套环,吃小吃,坐游船,全是出外玩乐。

  临到院前,又有几分情怯,温瑜看样子从未出过门,他的安排,她会喜欢吗?她会愿意跟他出去吗?

  局促之下,岑楼敲了敲门。

  桑叶随风飘下。

  没有人应。

  他又敲了敲。

  仍旧是没有人应。

  岑楼推开了门。

  院内空廖,就连优昙花都萧索,秋千空荡荡的,随着夜风摇摆,可却没有人。

  他左边纯黑的眼眸几不可见地红了下,按捺着开口:“温瑜,你在吗?”

  房影黯淡,连带回荡在院中的声音,都透着一丝凉。

  岑楼站在那,向来随心所欲的魔尊,满心的期待落了空,脸上的神情,有几分怪异。

  “怎么不在呢?”

  他喃喃而语,却不再压制,一出手,就打碎了秋千。

  魔的本性,从来就是掠夺,这是养大他的部下告诉他的。

  即使一时按捺,也是为了获得什么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想获得什么,但满腔的愤怒和委屈,他却不想忍。

  更可恨的是,岑楼的脑子里,此刻想的还是——温瑜她去哪了呢?

  脚下传来一阵拉力,岑楼低头,就见那只长得很丑的金蟾正叼着他的衣摆往外拽。

  他眼睛微眯,狠踢一脚。

  金蟾被踢得翻了好几个跟头,撞到看房门柱才停下,金色的肚皮凹陷下去,是一个鞋尖的模样。

  臭ha蟆找死。

  他那一脚用了近八成力,全是内劲,别说是只癞ha蟆,就是当年还在幼年期的他自己,都禁不住这一脚,肯定死。

  早就看它不顺眼了,现在撞到霉头上,是它倒霉。

  更何况,岑楼下巴轻抬,微微得意,这只臭ha蟆死了,温瑜的灵兽位置就空出来了,这样,他的本体就有机会了。

  威风凌凌的噬冉兽,怎么都比一只癞ha蟆好吧?

  至少,禁打啊。

  他眸中暴戾渐渐平息,黑色瞳孔越发深沉,正欲离开,却脚步一顿,头微转,视线重新落回在金蟾身上。

  那只他以为死得不能再死的金蟾,竟然一个翻身,重新趴回了地上,然后七拐八拐地向着他而来。

  像是刚才翻跟头转晕了。

  脸仍旧是丑傻丑傻的。

  岑楼瞳孔微震。

  待察觉到袍角再次被咬住时,他才回神,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眼金蟾,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某大能魔族前辈风|流一时遗落在外的混血傻儿子。

  冷静下来,岑楼才意识到,金蟾一向不愿与他靠近,如今这般拽他,不像是驱赶,倒像是想带他去哪。

  难道,是温瑜派它来的?

  他脸上登时露出喜色,像是不知人间疾苦、一往无前的少年,云|雨晴空,喜怒爱恨,都这样一览无余得明显。

  “那跟你去看看。”

  嘴上不大情愿,岑楼脚步却没停,顺着金蟾拉力的方向前进。

  金蟾察觉到他跟上来,也不再拽,转过身,小尾巴一扭一扭,蹦跳着往前走,时不时地还回头确认,看岑楼是否跟了上来。

  岑楼此刻心情又好了,连带着看金蟾都顺眼了许多,对于它这愚蠢的小动作都分外包容。

  只要能见到温瑜就好了,她那么漂亮,带她出去玩,能哄她笑一笑,也是好的。

  一魔一兽刚出院门,还未拐过一个弯,岑楼脚步一顿。

  左手手腕的脉搏连着心脏,猛地跳动,这是他用于守护沐颜的连心印的感应。

  只有沐颜有生死危机时,才会如此。

  可金蟾那般急切,温瑜无故失信,她身上没有连心印,若是她也出事了呢?

  浅淡水汽萦绕,像是岑楼内心的挣扎,他并没有意识到,仅仅只是见了温瑜一面,她的地位,就已经与相处数月的沐颜相当了。

  城中更近,不若先去看下温瑜呢?

  这想法一出,岑楼脚步继续向前迈出,可刚迈一步,他心口猛震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。

  像是被泼上颜料,岑楼左边漆黑如墨的瞳孔迅速染上了赤红,他站直了身,整个人的气势一变,散发着嗜血和疯狂,双眸似血,充斥着暴戾和杀意。

  连带着,那无人能看见的浅淡水汽,也微微一震,没有奔向金蟾,而是反向收回了魔尊的脑中。

  “沐颜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  骄矜少年之声隐带傲慢,透着杀意和不满,是与此前全然不同的语气。

  “敢伤她的人,死。”

  他消失在原地,向城外遁去。

  夜色暗沉,弯月疏光。

  夜风凉渗渗的,休照坐在花坛角落,半边身子都凉了,他手里捏着块核桃酥,隐在阴影中,远远看去,像一块黑石。

  核桃酥是休照漫无目的走着,经过厨房时,厨房的老伯给的。

  老伯说,这是城主最喜欢吃的,休照来这的第一天吃过,和平常的核桃酥不一样,没那么甜,口感特别得酥,很精巧。

  可如今,核桃的麻香阵阵,他却没有食欲。

  这还是有生以来,休照第一次不想吃东西。

  他觉得羞愧,也觉得不配。

  “哎呀。”休照捂住头,再度后悔,怎么当时就把溯影镜给韩师兄了。

  因着温瑾的帮助,怀玉城的和善,蒋直这一队中留在怀玉城的上弦弟子,都对玉简台上的舆论变化很是关注。

  他们想看温城主恢复清名,是最盼望上弦宗尽快回复的。

  上弦回复,几人纷纷顶了贴,站了边,高兴的像是要过年一样。

  可没想到,晚上一个影像贴让一切都变了。

  那是他们第一次来到怀玉城时,与温瑾在殿上发生的对话。

  是被剪裁拼接过的。

  明明当初温瑾进退有度,温和有礼,是师姐沐颜心忧师兄,突然发难愤慨,来了一句“十年河东河西”,当时他也不知怎么了,同样被激起满腔愤慨与豪气,又觉得留下无用,便跟着师姐走了。

  若是硬要看,反倒是他们上弦宗的人小家子气了。

  可玉简贴上的影像中,温瑾是面目阴暗丑恶,百般推诿的无耻小人,师姐沐颜反倒成了不屈权势、字字震心的英年才俊。

  影像贴作证,上弦宗回应作用为无,温瑾如今的境况和名声,在帖子多次闹大之后,已比最初差上了好几倍。

  看到帖子时,休照脸有一瞬的发白。

 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  韩师兄拿走了他的溯影镜,这是他做的。

  其他弟子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宝物,除了石率察似是发觉他脸色不好,往这边看了一眼外,剩下的都是在忧心和讨论,这影像到底从何而来,甚至怀疑到了柯心赏的身上。

  休照借口饿了离开,去找韩师兄对峙。

  却只见到了师兄身边的甄清泽。

  甄清泽只说了一句话:“休师弟,帖子发出去,群情激奋,上弦宗和怀玉城已经对上,你吃的是上弦的饭,拜的是上弦的师父,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吧?”

  休照闷不吭声,反驳一句:“我也吃了怀玉城的饭。”

  “还吃了我家的饭。”

  “还有镇上酒馆的饭。”

  甄清泽冷笑一声:“那休师弟好好想想,到底要吃谁家的饭吧?”

  休照怔住:“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  “韩师兄做事,需要理由吗?”甄清泽这话似是反问,却又藏着讥讽,他看看休照,又软了口气:“休师弟,温城主有怀玉城,也有相信他的人,这事充其量名声上不好听,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。”

  “韩师兄是师父的儿子,师弟你是木山休家的子弟,若是此事败露,韩师兄和师弟不会出什么事,那么被推出去的,只会是我。”

  “我会死的。”

  休照被吓住,他从小被保护得很好,再加上并不是心思深的性子,人生最大的变故就发生在这几天,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身边人会死亡这件事。

  “怎么会?温城主不是这样的人,师父也会护你的。”他磕磕巴巴地说着。

  “休师弟,我与你,同人不同命。我什么背景都没有,死了就死了。”甄清泽膝盖一弯,跪了下来:“师兄求你了,这事就这么算了吧。”

  休照被吓愣了,他像是不知道如何反应似的,想上前去扶起甄清泽,却被他抱住哀求,想答应又觉得不对劲,慌乱中推开他,转身跑了。

  甄清泽跪在那里,看着休照跌跌撞撞的背影,眼眸冰冷,也有一丝苦意。

  休照不想回屋,漫无目的地便来到了这角落里。

 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  他不想让温城主受累,也不想看甄师兄死。

  不远处是马厩,他的声音惊动了马匹,那边传来一声响鼻。

  “喂,你藏在那里做什么?”清亮声音划破暗夜:“是想偷吃我的马吗?”

  “不,不是,我没想偷马,只是睡不着在这坐一会儿。”休照忙起身,可紧跟着愣了愣,那姑娘的话里,偷后面是还有个“吃”吗?他是不是听错了?

  就算他嘴馋爱吃,也不会看到人在马厩旁就想到吃马上去。

  一点烛火亮起,少女眼眸清亮,看了过来。

  她一身红裙劲装,黑发被编成辫子,坠着红色的蕊珠,像暗夜的精灵,一团明亮又干净的火,不染污垢和尘埃。

  休照看愣了。

  修真界中美人不少,师姐沐颜又是美人榜榜首预备役,他也曾因师姐的靠近而脸红过,可这一刻,眼前的少女,却拥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和灿烂,让他局促想要避开眼神,可又怔住不知动弹。

  “那你也离马厩远点,你若是看着看着饿了想吃怎么办?”

  “那我站远点。”

  休照听话应着,少女这么一闹,他烦恼自弃的愁绪被打断了,便走了过去:“是我吵醒你了吗?对不起。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四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但并不是很关心,她转过头,盯着眼前小台上的杂草窝:“有吃的在这,我睡不着。”

  休照看过去,那是个麻雀窝,不知道她从哪摘来的,里面躺着个灰棕色的小蛋。

  而少女正对着麻雀蛋吞口水。

  休照默了默,将手中核桃酥递过去:“你吃核桃酥吗?”

  少女轻轻一嗅:“这是城主喜欢的,我不抢城主的东西吃。”

  “那你想吃麻雀蛋?”

  少女没吭声,但是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头,她像是怕被蛋看见,还是用手挡住了蛋才点的。

  “咕咚。”很清晰的吞口水声。

  “那你怎么不吃?”休照想不通,难道是不会做?

  四月又吞了吞口水,眼睛都舍不得移开:“好吃,想吃,但是这样不对,不对的事我不做。”

  “爹爹说过,麻雀选在了城主府中筑巢,是信任我们,寻求庇护,草兽有情,我们不能辜负。”她听上去馋得快哭了,口水吞了又吞,却很坚定:“这是原则。”

  “修道者,引天地之灵,是与天地定契,为人做事,要问心无愧才行。”

  休照被震住了。

  他呆呆地看着少女,觉得这十七年的人生和教诲都白过了,竟连怀玉城中一个普通的少女都比不上。

  什么名誉受损对温城主无害,什么此事败露会害死甄师兄,什么吃谁家的饭,什么站谁的边,全都不重要了。

  就像少女说的,“好吃,想吃,但是这样不对。”,不对的事情为什么要做?

  木山休家的溯影镜,是为辩真保命,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。

  休照本是心思简单之人,刚刚被纷杂感情裹挟,一时迷惑,如今则是被一点而透,心中眼中皆已清明。

  他不动不出声,眼神还直愣愣的,四月误会了,忙将麻雀窝挡住:“我都不能吃,你更别想吃。”

  “再不走,我打你了。”

  她捡起一枚比手还大的石块,轻轻一捏,石块立刻就碎了。

  休照微微吃惊,刚刚少女身上并没有灵息变化,那石块,完全是她凭自身力量捏碎的。

  怀玉城倒真是卧虎藏龙。

  心中疑虑破除,他便急着为温瑾洗清污蔑,当下也不多纠|缠,冲着四月一拜,道声“谢谢”,便转身离开了。

  四月偏头,眨了眨眼,她没想通,但也没打算多想,小心地捧起麻雀窝,因为不太放心上弦弟子会不会回来偷吃,就又换了个地方。

  玉简台上。

  子时四刻。

  自称獬豸散人的无小号在发帖,表明曾在怀玉城中与温瑾见过面,对方是清正君子,影像贴中的影像有灵气驳杂之感,应是有人故意拼凑,污蔑温瑾。

  然后,因为对温瑾有所关注,听到有人讨论帖子及獬豸散人可能在玉简台上现身(凌漏鱼:?)之事,现场买连玉简跟人学习发帖回复基本操作,并在看完了所有的玉简台规则后,第一次发帖接触玉简台世界、被玉简台上奉为獬豸散人吹捧的凌漏鱼,尝到了玉简台的混乱和残酷。

  他被骂了个狗血喷头。

  {你说你是獬豸散人?哈,那我还是太上老君呢!獬豸散人都不一定知道他这称呼,拜托温瑾找水军能不能找点靠谱的,号还是无,有没有点职业素养?

  {影像灵气驳杂,你咋这么能吹呢?我活百岁了,第一次见到这词,留影石的影像还能拼凑,我呸!温瑾的走狗!

  {有本事你也拼个影像出来啊!这公关,我给差评!

  有些词凌漏鱼都看不懂,但骂他的还是看懂了的。

  若不是还顾忌形象,用了本人代号,他满肚子的骂人素材,能把这些人给喷哭。

  要证据是吗?

  当他没有溯影镜那样的灵宝吗!

  他就给他们证据!

  于是,本来只打算发帖声明帮温瑾这个不错的小辈澄清一下的凌漏鱼,被恐怖的“网络”席卷,代入情绪,准备死磕奋战都最后一刻了。

  旁边,教他用玉简台的散修见他眉毛皱得能夹死人,料想这位玉简台新用户,是说话不谨慎让人给喷了,想起自己的当年,暗搓搓地又凑过来:“这位道友,面色这么不好,是不是被人给骂了?”

  “想反骂回去,却不想污染简贴名属,只能挨着,心有不甘,对吗?”

  他借着道袍掩映,伸过来一沓连玉简。

  “马甲连玉简,你值得拥有,一枚只要十块中品灵石,妖修的,人修的,魔修的,邪修的,鬼修的,想要什么有什么,想怎么骂回去怎么骂回去。”

  凌漏鱼起了兴趣:“不错。”

  “道友买一枚吗?今天开张,便宜点,道友买,给九枚中品灵石就行。”

  “嗯。全都要。”

  凌漏鱼笑了,满口利牙,像是择人而噬的鲨鱼,比骂人,他就没输过!

  丑时。

  玉简台上正热闹着,首当其中的,是那个“獬豸散人”发的贴,热度比爆料温瑾的影像贴都高。

  因为里面的对喷实在精彩。

  说是对喷,更像是单方面压制,不知哪里来了一堆无小号,疯狂反喷最初喷贴主的人,骂人技艺之高超,捅人心窝子的程度,以及天南海北的俚语广度,让人叹为观止。

  还引来一拨人来打卡取经,学学语言的艺术。

  就在这个时候,玉简台上悄无声息地发了个新帖子。

  连名字都起的朴素——“怀玉城求药一事的真相。”

  这段时间大家正喷温瑾,一时之间看到怀玉城都有点懵,没反应过来联系,等反应过来,又疯狂奔入帖子。

  里面一句话都没有,只有一个影像。

  打开看,正是之前发出来过的求药对峙影像,人们顿觉失望,让无聊人士给钓了。

  可有人敏锐地发现影像时间不同,又往后看了看,这才意识到,这竟然是一份只有开头一样,后面发展完全不同的影像。

  比之前的更丝滑,光影更顺,更像是真相。

  顿时,无数分析人士涌入。

  同时,獬豸散人的帖子中,名属为“獬豸散人”的发帖人,也无声无息地回复了一条。

  同样是一个影像。

  人们因为注意力被吸引,过了会才发现这个回复,点开一看,发现这竟然是怀玉城求药的后续。

  也就是沐颜一行人重回怀玉城,与温瑾再次对峙,又遇到了獬豸散人(被模糊掉面目身形)的整个过程。

  玉简台上的人顿时觉得忙不过来了,这两个帖子,再加上最初的影像贴,还有最初的爆料贴,四个帖子来回跑。

  跟凌漏鱼对喷(主要是被喷)了好几百层楼的人们看完了后续影像,意识到发帖人还真是獬豸散人。

  惩恶扬善的獬豸散人站边了温瑾,且后续影像中,温瑾大义凌然,不纠上弦引魔之错,不顾旧怨救人的行为,再加上清俊如玉的颜值和气质,彻底地俘获了入贴的人们。

  同时,分析人士判断,两个求药影像中,后发的影像为真,之前的影像,确实是污蔑。

  本是出尘仙人,不顾前嫌,尽心救治,心怀天下,反被恶意拼凑污蔑?他们这些人,还被带节奏跟着骂了这么久。

  温城主甚至连一句辩解和辱骂,都没有说。

  玉简台上的人,顿时心虚,后悔,想要补偿。

  温城主才是真正的名士啊!

  于是,丑时刻起,玉简台上,温瑾和怀玉城的风评,彻底开始反转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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