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_偏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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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  向远处看,一盏淡月婀娜地立在枝桠上,丝丝缕缕的银光缠绕枝间,灰蛾翘起薄薄的翅膀,在路灯下扇动。

  桑宁脚尖晃着,轻轻踢了踢墙面,声音甜软:“我这是攀上盛小少爷这座靠山了。”

  盛小少爷那边傲娇地“嗯”了一嗓子。

  “好了好了,我自己会看着办的。”

  桑宁挂了电话,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,她要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寝室评比。

  离宿舍文化节越近,整栋宿舍楼上上下下越忙得不可开交,尤其是新生。

  寝室评比算是大学以来的第一个正式活动,除了量化分,第一名还有奖金拿,再说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小窝收拾得漂亮整洁,把这个当成是头等大事,各个积极性都很高。

  冉染爱画画,审美好,被桑宁委任她们202寝室的主设计师。

  虽然性格有点内向,不太爱说话,可冉染做什么事都认真到极点,接到主设计师的任务后,熬了几夜仔细地画了几版设计图,精确到每一个书柜书桌要贴什么样的墙纸,最后比对着选定了简单浪漫的风格。

  卫生方面要清理得很少,宿舍只有三个人,本来东西也不多,一直摆放得很有条理,只是贴墙纸是个精细的体力活儿,边边角角都要贴得合适,有点麻烦。

  自粘墙纸,三个人撕撕贴贴,用美工刀一点点修细节,从晚上贴到凌晨,累得腰酸背痛,周丝蓓絮絮叨叨地抱怨着,也没拖后腿,跟着把该贴墙纸的地方全部贴得齐整。

  四张床挂上同色床帘,绘着烫银的星月图案,一有光照闪着细碎的亮,天花板是精华所在,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折纸星,布置上云朵灯串。

  赵小虞送来好多盆绿植,配着透明玻璃瓶,清新蓬勃。

  总之她们对最后呈现的效果非常满意。

  周六这一天没有人睡懒觉,都起了个大早,里里外外再整理一遍,室内纤尘不染,等着九点钟的打分团来。

  一般来说,打分团组合的都是学生会里大三大四的学姐学长,桑宁和赵小虞从一楼到六楼先溜达了一遍,信心爆棚,不管是整洁度还是整体效果,她们202室简直完胜。

  连赵小虞都羡慕寝室里有冉染这么个宝贝可真好,她也想住在这么漂亮的宿舍里。

  不像她们宿舍的抓马姐妹,喜好重金属朋克风,门上贴了个大骷髅头,下边垫着血红的手掌印,胆小的能吓哭。

  打分团来得很准时,一行学长学姐拿着夹板,挨间宿舍仔细查看,根据具体情况在每一项下面打上对应的小分值,很快来到了202。

  敲过门,打分团的五六个人陆续进来,最后进门的那个女生桑宁不陌生,竟然是苑平诗。

  桑宁有点惊讶,她怎么都没想到苑平诗竟然也在京安大学,是她的学姐。

  刚进门,打分团的一个学姐先惊呼了声,实在觉得整体布置得特别养眼,苑平诗扫了眼桑宁,没说话,本来也不熟悉,上次那一见最后也不愉快,桑宁有眼力地没表现出认识对方。

  绕了一圈,刚才那个惊叹的小姐姐夸赞:“你们真的好用心,布置得超美,我要拍两张照片。”

  看来效果非常棒,打分应该不会低,桑宁和冉染对视了一眼,嘴边拢着笑。

  参观完,即将要打分的时候,苑平诗突然开口,她语调似水,平缓温柔:“这间寝室粗看布置得不错,不过可惜的缺点也很明显,才组成新宿舍就各自挂床帘,体现不出来寝室的团结性,要扣分,顶上的灯串和星星虽然好看,但是有掉下来的风险,安全性差,要扣分。”

  她拿笔杆挑了下最近的冉染的床帘,往里探了眼,又说:“被子没有叠成豆腐块,内务分不合格。”

  周丝蓓听出苑平诗在找茬,来了脾气:“学姐,没有规定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吧。”

  苑平诗一笑:“既然军训过,不该按照军训标准来做吗?”

  周丝蓓呛声:“难道每间宿舍都能按照军训标准?谁规定的?你吗?你算老几啊。”

  周丝蓓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漂亮文静,不过一张嘴就开始急,恨不得分分钟撸起袖子要和人干架。

  “顶撞打分员,文明分要扣。”苑平诗笑意更深。

  可以看得出苑平诗在打分团里的地位举重若轻,她一这么说,之前感叹“宿舍超美”的人都不再说话,只听见笔划在纸上的唰唰声。

  “你!”周丝蓓马上要跳脚,被桑宁扯住衣服,“别说了,听学姐的。”

  既然存心找茬,辩也没用,别白费力气,寝室评比不过是一个小活动,分高分低影响不大,可如果搞得不可收场闹到辅导员那里去,吃亏的还是她们这一边。

  桑宁不是冲动的人,不会主动去吃这种亏。

  周丝蓓一扭身,挣开桑宁的手,一物降一物,她讨厌桑宁,又容易被桑宁制住,倒也闭了嘴,没再骂骂咧咧。

  可以想见,这么一出后,她们寝室的评比分数肯定垫底。

  不知道苑平诗为什么会这样。

  打分团出了门,苑平诗走在最后,她似笑非笑地瞥过桑宁:“小学妹,有时间吗,出来聊聊?”

  桑宁没犹豫,跟了出来。

  苑平诗穿着高跟鞋,比桑宁高出半个头,精致的眉眼下看不出什么情绪:“桑宁,恭喜你考上京安大学。”

  听不出什么恭喜的语气。

  桑宁拿不准苑平诗的意思,只说了句谢谢。

  “那天报到连浔没去接你,我还把他说了一顿,”提到盛连浔,苑平诗透着亲昵,“不好意思啊,那天突然身体不太舒服,连浔一直在照顾我。”

  那天为什么失约,盛连浔始终没提起,原来是这样。

  心倏地揪紧,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大半扇,通风很好,桑宁却觉得透不过来气。

  “你们毕竟做过邻居,来了北市,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,连浔这个人,从小到大金贵惯了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,脾气淡,摸不透,爱图个新鲜感,不过呢总是没长性,你别介意。”

  “学姐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桑宁单刀直入。

  “呵,既然这样,那我就直说了,”见她直接,苑平诗也不愿再绕圈子说废话,尖尖的下巴低下来,脸上的笑带着挑衅,“桑宁,今天宿舍评比花了不少心思吧,有什么用呢,只要我说一句不行,你的努力全部都白费。所以,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,你以为盛连浔对你是喜欢吗,我告诉你,这些只不过是一时新鲜,他的另一半,注定无论在哪个当面都要和他势均力敌,你配吗?”

  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,对她的针锋相对原来是因为盛连浔。

  桑宁不退步,微仰着头:“难道爱情必须要用金钱和权势来衡量?我凭什么不配?”

  “爱做梦的小姑娘往往没有好下场,”苑平诗似乎被桑宁那股天真劲儿逗乐了,手搭在她的肩膀上,“既然那么喜欢,那你有没有发现盛连浔最近压力很大,知不知道盛氏集团正面临着工人失踪新闻的攻击,了不了解每天都有大批人去盛氏开发的楼盘门口闹,因为负面缠身,几乎已经到了动摇根基的程度。我猜连浔没跟你说过,因为他知道,跟你说根本没用,你不配知道,不配参与他的生活。”

  桑宁确实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盛连浔几乎不提家里的事情,苑平诗这么一说,桑宁再回忆起这段时间盛连浔总是很忙,他们常常难得见一面,偶尔见到,他也面色疲倦,气压低,可在她面前仍然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
  桑宁不关注财经新闻,不过因为事情闹得大,她偶尔也听说过那个大集团的风言风语,有人把那件失踪案渲染得扑朔迷离,加上类似于为保证工程顺利而进行的“活人献祭仪式”这种引爆眼球的标题,传言愈演愈烈。

  她从来没把这些事和盛连浔联系起来。

  陡然生出一种浓重的无力感,桑宁的眸光黯淡下来,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抠着手,手背上有前两天不慎摔倒留下的伤口,没有彻底愈合,血痂被抠掉,渗出血珠。

  却不觉得疼,比起心里的疼痛,这根本不算什么。

  见她颓丧,苑平诗一副胜利者的姿态:“桑宁,我能帮他,你什么也做不了,你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,盛连浔生来是天之骄子,他以后注定站得更高,我今天劝你不要痴心妄想是为你好,如果非要那么固执,以后受伤害的那个人必定是你,我和连浔青梅竹马,感情不会比不上你。”

  青梅竹马四个字,刺得她耳膜发痛,桑宁不是没见证过青梅竹马,赵小虞和孟临柯的感情无坚不摧。

  全身像松了力,桑宁靠在墙壁上,目光垂着,落到苑平诗的那双高跟鞋上。

  超细高跟,银色鞋面镶嵌着满钻,点缀的那朵花犹如冰地中绽放的雪莲,在光的折射下无比耀眼。

 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水晶鞋。

  或许苑平诗说得对,桑宁想,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觉得和盛连浔相配。

  以为喜欢能战胜一切,其实不是。

  她自私地享受着盛连浔的温柔,对于他的烦扰,丝毫无法分担。

 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难受。

 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,桑宁拿出来看了眼,盛连浔告诉她马上到。

  静默了片刻。

  桑宁站直了身体,窄瘦的肩膀平直,皮肤白皙,如同一朵新鲜的栀子,瞳仁漆黑清亮,平静地和她对视:“不管你怎么说,苑平诗,我喜欢盛连浔,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轻易放弃,如果我放弃,那只能是一个结果,就像你说的,他只是图新鲜感,不喜欢我。”

  苑平诗笑她不识抬举:“你以为,那天会远吗?”

  苑平诗离开后,桑宁独自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,风吹得头发轻轻飘起,却吹不散心头密布的乌云。

  尽管没示弱,可苑平诗的每句话都梗在她心间。

  入神想着,走廊里突然吵吵嚷嚷地涌进来一群人,每个人都抱着一个塑料大箱子,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,目的地竟然是她们寝室。

  塑料箱子一个挨一个,很快摆满了宿舍地面,有两个没地方放,干脆架到桌子上。

  冉染和周丝蓓被挤到阳台上站着,不知道眼前这出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  桑宁被堵在门口进不去,问其中一个男人:“请问这是什么?为什么放到我们宿舍来?”

  几个人都是负责送货的,告诉她:“这都是盛先生订得水果。”

  水果?这么大阵仗,桑宁摸不清盛连浔的想法。

  “给你们的见面礼,”盛连浔来得稍慢,身姿挺拔地往那里一站,解答她们的疑惑,“把箱子都打开。”

  周丝蓓和冉染顾不得好奇箱子里的东西,只顾盯着盛连浔看,尤其是周丝蓓,她本来就是颜控,要不然也不可能看上宋长阔那个渣男,这会儿受到盛连浔的颜值冲击,立刻被吸引,根本移不开眼。

  窗外透了几道橙红色的光,笼在盛连浔的脸上,有点背光,面容没有那么清晰,反而像打了一层柔光滤镜,好看得不真实。

  他个子很高,身形线条流畅,宽松开领衬衫显出漂亮的颈线,头发不长不短,露出高挺隆起的眉骨,掀起眼皮,浓黑的眼眸里噙了淡笑:“我家小姑娘说舍友喜欢吃葡萄,我买了点儿,新鲜带露水的,有的刚空运过来,多尝尝。”

  说是“买了点儿”,满地箱子里全是葡萄,多到夸张的地步。

  别说周丝蓓和冉染,连桑宁都咋舌。

  “你给几位同学介绍一下。”盛连浔下巴一抬,示意最中间的那个年轻男人。

  那人开讲,拿手挨个箱子指着:“这种小肉锥儿似的是茉莉香,口感很甜,没有籽,这种呢果子很紧实,叫阳光玫瑰,我建议你们先尝尝这个,在嘴里有爆汁感,还有克瑞森无籽红提,醉金香青提,美人指,玻璃翠……”

  仿佛来到了葡萄博览会。

  “弄这些葡萄是有点麻烦,但我女朋友和新舍友相处得好,说舍友喜欢吃,没办法,”盛连浔揽着桑宁的腰,将她整个人都环在身前,“她啊,难讨好,我给买什么都不喜欢,难得有个要求,不管怎么样都要满足。”

  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周丝蓓。

  这么一大堆,靠她们三个人,即使顿顿葡萄餐,一个月也吃不完。

  看起来那样清冷锋利的人,对桑宁竟然能宠溺到这个程度。

  周丝蓓想起那天嘲笑桑宁的话,脸色微赧,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。

  盛连浔没再说什么。

  处理这些葡萄花了不少时间,桑宁分了大部分出来,挨个宿舍送了些,大家都很友好,收了葡萄,很快和她熟络不少,女孩子聚在一起忍不住要聊帅哥,好奇打听:“桑宁,超帅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啊,简直轰动全楼好吗!”

  桑宁有点害羞,却也大方承认:“是。”

  “啊啊啊!”你推我我搡你,几个女生抱成一团土拨鼠尖叫,不知道在兴奋什么,“真的好帅啊,腿比我人还长,哇,那张脸真是好绝,连眼睫毛都长在我的审美上。”

  桑宁笑:“太夸张了吧你们。”

  “一点都不夸张,不过这种极品,也只有我们桑宁仙女配得上。”

  听到这句,桑宁心里忽然轻松了点儿。

  苑平诗说得根本不对,为什么还耿耿于怀,他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,怎么会不喜欢,怎么会只是图一时新鲜感。

  桑宁的神仙男友经此名声大噪,好多人都知道心理一班那个超美班花,有一个有钱有颜又会宠的男朋友。

  “不愧是我浔哥,牛!”晚上叫赵小虞一起吃饭,她早听说了盛连浔的壮举,忍不住再三夸他,“看以后谁敢欺负我桑宝。”

  “唉,”说到欺负,赵小虞叹了口气,有点担忧,手里的勺也停了下来,“我打算最近带桑桑去拜拜佛,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直走倒霉运。”

  赵小虞掰着手指算:“就这一周,桑桑为了帮我买早餐,早上大课打铃后迟到了两分钟,老师都没来到呢,班长非要记她迟到,扣平时表现分,那个老师的课本来挂科率就很高,再扣平时分还让不让人活了,可是对别人就不会。

  “还有啊,迎新晚会那天,好多人在排队进场,黑灯瞎火的,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,桑桑直接从台阶上摔下去了,手和膝盖都磕破了,幸亏身体棒,才没摔到骨头崴到脚什么的,差点没把我吓死。”

  “对了,昨天食堂吃饭,正吃得好好的,有人打完饭从身边过去,走到桑桑旁边忽然滑倒了,热汤烫在她手背上,当时就红了一片。”

  倒霉事怎么全能碰到一起呢。

  盛连浔眉心紧蹙,侧脸看向桑宁:“受伤了怎么也不说?”

  怪不得她把袖子拉得很长盖住手背,盛连浔握着桑宁的手腕,把衣袖往上一收,手背上的擦伤明显。

  “这算什么,小时候跟我爸打拳,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。”桑宁不甚在意。

  修长的手指轻弹桌面,盛连浔的神色变得冷硬深沉。

 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。

  吃完饭,赵小虞要去图书馆借几本摄影类的书,盛连浔送桑宁回去。

  晚风轻拂,空气滤过繁密的绿叶,再涌进口鼻似乎清新许多。

  今天的气氛有点沉,两个人各怀心思。

  盛连浔不怎么说话,基本上只是桑宁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他偶尔应和几句。

  走到临水边,风势渐涨,将盛连浔的衬衫吹得微鼓,桑宁看了好一会儿,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他好像瘦了。

  为什么真的在一起了,反而觉得离他越来越远。

  桑宁怔怔地看着盛连浔。

  “既然那么喜欢,那你有没有发现盛连浔最近压力很大。”

  “桑宁,我能帮他,你什么也做不了,你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,盛连浔生来是天之骄子,他以后注定站得更高。”

  …………

  不想再回忆苑平诗说得那些话,不想在意,可是忍不住,控制不了,忘不掉。

  “盛连浔,”桑宁终于没忍住,问他,“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,可以跟我说说。”

  沉寂。

  而后,盛连浔无声地笑了下,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
  一颗石子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,落在水面上,在安静的晚上显得突兀又清晰。

  桑宁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,细白的小脸儿被微弱的光映着,显出几分苍白。

  或许她真的不配参与他的生活,分享他的情绪。

  他们之间的喜欢,其实根本没有想象得那么浓烈,不够坦诚,不够信任,不够了解,看似稳固,实则脆弱到不堪一击。

  在苑平诗面前笃定的那句:“如果我放弃,那只能是一个结果,就像你说的,他只是图新鲜感,不喜欢我。”

  苑平诗的那句嘲讽像一句诅咒——

  “你以为,那天会远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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