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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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页

  山阴察觉陈弼勚的确动怒,立即领旨前去,吩咐近处的丫鬟家仆四散,将桃慵馆中全部的人叫来。

  颜修这时急切上前,说:“你何必,是我教的,和别人无关。”

  “不信你。”

  说着话,众人从园中各处聚来,看山阴跪在前头,因此也埋着头跪下,没一会儿,人将院子填去半个;却无人敢低语乱嚷,不敢扰动崇城来的阵势。

  陈弼勚自斟茶来饮了,他命兼芳将那叫作作的鹩哥关了随意的笼子。

  日头的热泽在头顶,却不足以说烫,那些家仆丫鬟背困了也要硬撑,好些不知晓此处来了什么贵人,又不敢去问询。

  颜修再往陈弼勚近处来些,他道:“你治罪吧,是我教的,都是你花钱使唤的人,可不能罚他们。”

  “你勿说些别的,我自有打算。”这皇帝约是真的气了,他瞟去一眼,视线落在颜修脸上身上。

  颜修即刻扭了头。

  梅霁泊来得迟了,她在此留了几天,独自住一处小巧的院子,今日不外出,因此穿得厚的裙袍,外罩灰色一件薄纱,她细瞧了满院跪着的人,就往房中来,还灵巧地跃上台阶,说话:“颜自落,你是不是闹了脾气在训罚他们?”

  与陈弼勚脸对脸站着,梅霁泊露了个给予生人的、浅薄的笑,便往颜修身边站了。

  “你先往别处候着,练剑去,”颜修直顾着打发梅霁泊,他也不好与她说陈弼勚真正是谁,女子从衣袖里拿了蓝色缎带出来,说,“我将它落在床下了,昨日洗了还你。”

  “这是哪位大人的千金?”陈弼勚问道。

  梅霁泊立即作揖来,说:“公子好,在下梅霁泊,家住瑶台,家父梅成楚,在瑶台从商。”

  陈弼勚便笑起来,说:“在下姓陈,泱京崇城人。”

  颜修握着那根缎带,眨着眼轻咳半声。

  梅霁泊机灵,她即刻领会,便懂了眼前的人其实是谁,她说:“陈公子,久仰大名。”

  几人中有刚见过的,有熟识的,有关系模糊的;颜修差了山阴,让他指那些跪着的人散去,各自做事,他在那门边,转身来,背着阳光站在陈弼勚的视线里。

  他懒散又冷漠,发丝散乱,毫无章法,他头回真的愿意求情,也不知是为了隐瞒什么,或者是想隐瞒那写在信中的“琴瑟常道,鸳鸟未归,此执一书与江河白日,解半载连环”。

  陈弼勚生得像嫩树,新鲜挺阔,面庞不消瘦,什么都刚好,他着实被那只鹩哥欺负着了,更被颜修欺负着了。

  “兼芳,鸟能带去处死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陈弼勚语毕就要走,兼芳在身后将鸟拎了。

  颜修如此不修边幅地跪下,着实是他此生头一次的屈服,他跪得缓和得体,轻抬着脸颊看向陈弼勚,说:“是我教的话,恳求你放了它。”

  梅霁泊因此也跪了,她和颜修臂膀相接,亦看着陈弼勚,说:“陈公子,恳求你。”

  女子不知今日具体的事,她仅是着实喜爱作作,她从未见过如此低微的颜修,于是不忍了。

  陈弼勚垂下视线,看着颜修带泪的眼睛,他似是看着了那些野传中外山艳丽的蛊物,他咬起牙关,未再看梅霁泊,绕了两人,便与兼芳同去。

  作作被带离了桃慵馆。

  陈弼勚仍是要乘轿子往客栈去,可到了桃慵馆近处的巷子,便被一人拦下,今日未有侍卫与禁军跟随,未见兼芳阻拦,那人已然使两把匕首捅了轿夫,余下的轿夫因为惧怕腿软,放了轿子便跑了。

  陈弼勚出来抵挡,那人撒来一股灰色的毒烟,他黑布挡面,手中握着带血的尖刀,陈弼勚只徒手抵挡一回,便见白色箭袖的一人从天而落。

  此时,巷道两端来了轻便衣着的侍卫十几人,立即将那黑衣刺客拿了。白衣的是仲晴明,他与陈弼勚行礼,说:“臣救驾来迟。”

  兼芳还将那鸟笼拎着,他直视那低伏在地上的人,看着黑布拿去后,他明晰的整张脸。

  “兼大人,你为何发抖?”仲晴明的关切在肃然里,又掩藏着试探,他问。

  兼芳将那鸟笼交去仲晴明手上,他呼气后说:“记起了那日受伤的事,有些惧怕。”

  仲晴明不语,此事便不再提,一会儿又来了崇城的马车,遂载着陈弼勚回去,且押了方才捉到的刺客。

  寒食身上有一枚刻下“濡”字的羊脂玉佩,再从他在赫王府的住所搜来剧毒齿谷草、弓箭、匕首,又寻着了藏在地窖里几筐黑色的细蛇。

  陈懋与饶烟络说明了不知晓这些,陈弼勚暂且不去深问,他指了亲信的人在崇城审问寒食,那人却如何不吐露半字,因而只能用了刑罚,使上烙铁、鞭子等。

  寒食浑身留一间白色衬袍,在那囚房的短床上躺着,口鼻溢血,人全不像个人样子;他哀嚎过,又流着泪将牙咬好了。

  有外人进了囚房的门。

  颜修受了毕重峰的命令来此,也听闻过这里关着刺客,他和赵喙去那床边,将用的放了,便使清水烧酒去冲寒食带血的伤。

  “我见过他,”颜修说,“是熹赫王府上的花匠。”

  赵喙道:“不要命的真多,还妄想将陛下杀了。”

  颜修忽然愣着,他又记起在赫王府那晚上做的梦,便为陈弼勚庆幸些。

  “细致些,要将命保住了,否则毕大人要说我。”颜修说。

  不多时,邶洳王陈弢劭来了,他总在那短床远处站着,看着赵喙和颜修忙碌,说:“此人私自种植剧毒的齿谷草,还养了不少毒蛇,因而陛下在石山的伤……”

  “我曾陪陛下去赫王府,见了齿谷草的枯根,”颜修说。

  确是齿谷草了,颜修的思绪明晰起来,他终于记起总晃荡在回忆深处的、儿时的事,叔父颜濡给他讲过一类叫“齿谷蛇”的毒。

  颜修低声道:“齿谷为草,叶满茎薄,舂之炙淬,日与蛇饲,其涎撞地,不生毫木。”

  寒食没睡过去,可也不全清醒,他闭了眼睛,手脚抖得厉害。

  等洗了伤包好,又命人往尚药局拿药去,陈弢劭查看完便给了守卫嘱托,去照管别的事了;颜修看外间的黑漆长桌上有些东西,是匕首和弓箭,还有那枚刻下“濡”字的玉佩。

  守卫说:“都是那花匠的东西,没什么用了就在此处放着,结了案拿去埋了。”

  “红玉。”颜修道。

  “是白的,沾了血。”

  那守卫的手发红,他将那玉佩捞了去,在墙根的桶上洗了,又拿给颜修看,压着声音,说:“瞧瞧,水光剔透的,多漂亮。”

  [本回未完]

  第21章第九回[贰]

  细雨连天,浇在手上透凉,天色暗时,风也刮起来。

  囚房的外间点了两个冒着红焰的火盆,陈弼勚穿的是夹袍,再罩了件淡金绣龙的披风,进了这里头,披风差兼芳拿了,仲晴明便伸手,去戳睡倒在案前的守卫的颈子。

  那守卫醒了,立即睁着红透的眼跪地,与陈弼勚行礼问安。

  陈弼勚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了,他抬手去翻案上的讯问笔录,看了几眼,头也不抬,说:“让他出来,朕问话。”

  立即有侍卫去了,将囚房的窄门打开,不多时,将那死尸般的人拖了出来。

  听陈弼勚的话赐了座,仲晴明也握着剑去寒食身旁站了,又由两名侍卫按着那人的肩膀。

  “咱们不必耗费时间,你可还有要说的?”陈弼勚低声地问。

  寒食脸庞上被血染满,似是寻不见鼻子眼睛了,他的头挂在脖子上,沉重地前倾,他抬起带着血痂的眼皮,将那发着冷光的眼仁露出,答:“没有。”

  “是否受了熹赫王的指派?”

  “我能活命至今,得须感谢王爷王妃二人,他们全不知情。”

  陈弼勚拿了茶,他转头,唤:“兼芳。”

  兼芳手臂上还搭着那披风,他像是被冷坏了,总不住地打颤,他用上齿咬着发白的嘴皮,说:“陛下,我早吩咐下去了,此时该在路上了。”

  仲晴明机敏,他立即上前,在兼芳身边站了,他问:“你可好?”

  “我没什么事。”

  兼芳说着着话,脸色愈发地白透了,他轻咳两声,仲晴明便喊侍卫来,硬扶了他出去。

  “兼大人受了风寒,不便待在此处。”仲晴明说。

  陈弼勚也未多言,他饮了一口茶,问:“你受了谁的吩咐?有什么同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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