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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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摘了簪子,黑绳挽发,着白色衣袍,将脸手净了,就往梅霁泊暂住的院子里去,那处生着高大的洋槐,此时漫天得见枯枝,青瓦灰墙在,门前是两盏绘了喜鹊的灯笼。

  酒宴设在厅中,里边暖和,因此不见呼吸的白烟,人被烘得暖软般,脸都是和煦的。

  梅霁泊见面便说:“寿星,该我去迎你的。”

  “不必,这处我还认得路。”颜修话毕就坐下,脸上既无笑,也无冷漠,他足够得体了,自谢了梅霁泊亲斟的酒。

  “此酒是琼涉翠雀花淡泡,基本无毒。”

  颜修仅嗅了那酒,便将杯子移开,他说:“太烈了,我唤人去烫些花雕,比这个好。”

  “也罢。”梅霁泊思虑后顾及颜修的酒量,就依他,使了丫鬟去烫些酒来。

  桌上是豉油鸡、葱姜肉蟹、酿豆腐、卤水等菜色,又上了扶汕常吃的萝卜牛腩煲,仆从退下,梅霁泊为颜修布菜,她说:“在宫中自有在宫中的难处,也不知你要不要倾诉,若是想说了,就不要顾忌,我知道你自在惯了。”

  “我也曾受不住束缚,想走的,可转眼到冬季,雪也下了几场,还是没走,”颜修握了方尾刻花的竹筷,“陛下今日路过太医署,将侍卫的剑拿着,还专来问候我。我原本不屑很多东西,如今却以为受了殊宠,那日想走时,更多的不是解脱,而是不舍。”

  “我与你不同,”梅霁泊见有丫鬟进来,也未避讳,她说,“何处都成不了我的家,游荡才是我毕生志向,其实我原以为,你也是的。”

  颜修将酒壶接了,丫鬟便下去,他将热酒斟上两杯,说:“我也以为我是,可错了,我突兀来此,结识了江湖传言里年少无为的暴君,为皇家行医,违去医济人间的志向,我知道我在往深渊里行走,可我仍旧停不住。”

  花雕甜涩,食管里滚烫一片,颜修连饮了两杯。

  梅霁泊愣住了,疑惑而无措,她静屏着息,道:“我漂泊得多了,突然与你重逢,且在桃慵馆住了些时日,我忽然也觉得,有个安稳靠处,也是好的。”

  梅霁泊将话说到显眼处了,她知道,若是颜修愿意去懂,那自然会立即懂的。

  “你注定要做个侠客的,扶汕颜府和桃慵馆,均是你的歇处,可我懂你停不了,”颜修用澄澈的眼神看向她,而后,低声地说,“别管我了。”

  梅霁泊举杯,喝了三次,她抖着唇角,说:“好,明白。”

  此两人半夜不眠,颜修喝得过量,被山阴搀去歇了,梅霁泊匆忙拆下满身珠玉锦缎,着了来时的红色箭袖,又带着兔毛短帔。

  背上是蓝柄利剑,厚黑的云团被风刮散,露出眉毛似的月亮,她不留一纸书信,连夜,向别处走了。

  [本回未完]

  第24章第十回[叁]

  回泱京后,陈弥勫休养了些时日,他的旧伤痊愈,人苍老了不少,与那年往汾江前完全不同了。早朝总不能说些闲杂碎事的,待几位臣下将要务奏完,陈弥勫便沉着眸色抬头,道:“陛下,臣有一事。”

  殿前合门,白烟从铜炉里扯出环绕的细线,清早的微光从窗缝间进来。

  灯是点了众多盏的,陈弼勚在那高处的龙椅上坐,他将内侍递来的茶接了,喝下润嗓,细听陈弥勫的话,而后道:“归荣王请说。”

  “陛下后室亏匮,储君之位空缺,但思大延安定之计,望陛下早日充实后宫。”

  陈弼勚低下了头,他的眼内有闲情也有精光,慢声说:“以朕的年纪,暂不急储着立储君。”

  陈弥勫的神色未见转变,他总不悦,也无人敢随意问询他,因此,四周各人噤了声。

  “为一国之君,万事该思周全。”

  陈弥勫道。

  “父皇年逾古稀才立朕为太子,未误任何要事,”陈弼勚仍那样半倚着坐,他将茶上的雾气吹了,也不朝下看,说,“储君该经考量才定,不可为一言之断,至于后宫之事,年后开春再议,无需归荣王忧心。”

  内侍跪来,接了陈弼勚递出去的杯子。

  天逐渐半亮,燕丰王陈弶勃在人后站立久了,他原是闭着眼的,大约在补早朝欠下的觉,他待陈弼勚话落,便吁着气,将眼睛睁开了。

  他转身向前,朝着陈弥勫的背影行去,生性孤僻些,因此没抬头,可他仍使力瞪着眉骨下泛干的眼睛。

  “陛下,”陈弶勃抬高了声音,他低头道,“归荣王所言正是。”

  陈弼勚略微地挺了背,他细瞧此位不常见面的兄长,说:“燕丰王今日有兴早朝啊?”

  “陛下之嗣乃国之血脉,后宫现今仅皇后一位,选秀之事无法再等,臣觉得该破例,年前便选秀,亦或先娶几位名门闺秀进宫,以——”

  “胡扯,”陈弼勚也不大怒,他蹙眉,语气淡漠,说,“你当朕是什么?选一帮妃嫔挨着试,觉得好了就宠,觉得不好了就弃在冷宫里养成死人?”

  陈弶勃精瘦的脸,仍旧低埋着,说:“此乃君主的特权,陛下是真龙天子,自然能享尽天下之美,能定人一生之命。”

  陈弼勚直身站立起来,道:“燕丰王所说的名门闺秀,哪个都是其父母的期望,都正在一生芳华之时,不是谁的用具玩物,你若还有事上奏,请先知道‘尊人’,再行其事。”

  四下陷进沉寂中,天光愈发亮了,丞相赵寨无颔首进言:“陛下,后宫常事遵君主之见,旁人有权提议,但无权决断,陛下且平心静气,自作打算。”

  “陛下,臣赞丞相之言。”陈弢劭自然附和。

  接下去,又一些重臣王亲将话向陈弼勚处说,待众人争论之声淡去,陈弼勚也欲走了,只听陈弶勃的声音再次传来,他身后照来白冷的天光。

  “依陛下之见,皇后才在破瓜之年,亦是需要尊的。”

  这是回响在安静大殿上的话,其尾被恭送陈弼勚的人声淹没,陈弶勃闭上眼,随众人,跪在了陈弥勫直立的腿侧

  他的眼皮深凹,在轻微闪动着,行礼时,也未再说别的话了。

  无意遇着陈弽勋之时,颜修与赵喙,正在崇城的一处狭窄巷路里,他们自歇春公主殿中回来,为她瞧了眼痛的旧病。

  陈弽勋一身飘逸的淡灰衣衫,他即回了颜修的礼,说:“颜大人。”

  “流谦王,多日不见了。”

  “是啊,”陈弽勋沉稳站在那处,他只独自一人,未携带仆从,他说,“昨日是颜大人的生辰,我原要备好薄礼前去祝贺,可——”

  颜修轻笑,说:“王爷不必拘礼。”

  “可想起曾和陛下深谈,他为大局着想,我便决定不去你处,以免有麻烦。”

  颜修着了蓝色氅衣,外穿单布披风,乌发正随风动,他道:“我一介草民,如何会有那本事,他就是顽皮霸道,怕我常与你走动,不与他玩耍了。”

  见颜修在笑,陈弽勋虽未回话,可也了然与他相视,接着,也笑了。

  “他天真幼稚得很,”颜修说,“相识久了,才知道。”

  那陈弽勋抬眼向远处,他立即颔首作揖,道:“陛下万安。”

  随即,赵喙和颜修也作了揖。

  陈弼勚也是才来的,他下了朝心烦,因此带了内侍散步到此处,就见那几人在此站着,因而预备在身后吓唬颜修,可被陈弽勋识破了伎俩。

  “流谦王今日怎么在这处?”陈弼勚站得不近,问道。

  陈弽勋答:“冷天在家中待得久了,特意来崇城走走,到这里碰上颜大人和副使,就闲聊两句。”

  听他答完,陈弼勚和缓地点了头,他向前两步,站在赵喙眼前,说:“你先回去吧,我和颜大人有话要说。”

  陈弽勋识趣,见赵喙被支开,因此也借故走了,颜修像被丢弃在此处,只身对着陈弼勚和几个内侍,他问:“你找我何事?”

  “此处狭窄偏僻,也没有好景可赏,你们还不如去个宽阔处,朕的沧华园中有万景,眼睛耳朵舒服了,才好说话,好谈诗论道啊。”

  陈弼勚话毕,直盯着颜修轻笑,鼓起眼下薄软的颊肉。

  颜修冷声:“说你霸道,果然还是不改。”

  “时下要进冬月,朕考虑好了你的留去,今夜戌时,朕在沧华园西北的临蛟台等你,细论此事。”陈弼勚凑来说话,站得也不安稳,话毕,他笑着闪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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