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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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页

  一阵,便有人来禀,年轻的内侍从梅宿蔓床底寻见了盛药的匣子,里头盛白色粉末,打开便一阵清香带苦的气味。

  “溶神散……”仲花疏瞧了那药两眼,便捂了口鼻转脸、

  一会儿,颜修将药方递予了赵喙,他站在书房的桌前,将那粗劣的纸张卷好,并且归于原位了。

  此屋中再无他人。

  些许年无人问津了,因此这屋中散着难以忽略的潮味,颜修端站着,翻看手上一本讲占卜算术的古册,问:“着实是禁药?”

  “我试过了,的确是致人迷幻的‘溶神散’,尚药局中前年藏着两钱,供给咱们认药用的,我见过,也闻过。”

  “吃一回便是死罪……这律法着实严苛。”颜修忽而觉得自己闯了祸端,他抿着嘴巴,便不好再说什么。

  仲花疏大概在院中了,她在嘱咐近身的内侍,在风声里,道:“快马赶去瑶台,请梅宿蔓的家人来泱京,与她告别。”

  “颜大人,”赵喙低叹一口气,说,“或者她走了反倒是好事,在这崇城里活得落魄,那便全是命数了,你看看此处,偏僻又破败,太后殿下总照顾她,还吩咐秦大人逢盛夏初冬送些补药汤茶,可她总闷闷不乐的。”

  颜修无表情地看向窗边一只陈旧的麒麟铜鼎,说:“我还是要三思的。”

  他深叹了沉闷的一口气,便将眼睛合上了。

  赵喙的话语没断,他沉默了一阵,忽然说起:“我昨晚听说,那一日做‘老鸡烧鹿筋’的御厨,已经关进牢里了,择日处斩,听说,都已经认罪画押了……”

  “他为何投毒?”

  “不知,也许不是他投毒,可查不到了,的确该做菜的人担罪过啊,不然能如何。”

  颜修向外挪开了两步,他要走了,他看向殿前散落的、肮脏的纱帘,轻声嘱咐:“赵喙,这些话少与旁人交谈,免得被他人揪得了什么把柄。”

  快马从瑶台到泱京,倒无需几日,梅成楚此行未携任何亲眷,他走前在宅邸门前的草坑中铲得一罐黑褐色的土,埋在随行家仆的包袱里。

  遇见梅霁泊是偶然,她行在昌容街旁新建的花楼上,大约想瞧瞧远处泛光的醴水湖,她忽然就那样潇洒地探出半个身子,冲着马背上的梅成楚喊一声:“爹!”

  女子衣襟带红,直束起柔顺的黑发,她背上仍旧是蓝柄的剑,又抿起嘴笑,说:“爹,你怎么来泱京了?”

  自小习得的功夫,又加天赋异禀,梅霁泊使得一个空翻,从楼上跃下,落在梅成楚身后,与他共乘一坐骑。

  “你的姑妈惠太妃犯了国法,要被处斩了,我特来此,送她一程。”

  “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。”

  “你自然不记得,你们大约见过一次吧,她入宫那一年你被你母亲生下,后来她回乡了一次,仅那一次。”

  “许久没见了,”梅霁泊思索着,低声地感叹,“再见就要告别……”

  梅成楚手拽着缰绳,腕间是鼓动的筋肉,他面貌清俊,性情雅致,生得一双明眸;在自瑶台到此的路途中,长出了满脸的倦意,腮边还堆着未去尽的胡茬。

  他忽然唤:“阿霁。”

  “爹。”

  “你玩耍够了吧,此次跟我回瑶台,你的岁数不小,该静心,再嫁个喜欢的人了;若是你不想离开爹娘,就招亲入赘,我也是准许的。”

  梅霁泊满眼尽是长街上的高树楼阁、秋叶繁花,淡黄色的日头透光下来,温哄哄照在人眼皮上。

  她吞吐着,说:“我才不,我云游惯了,不想嫁人。”

  “这嫁人之事不谈也罢,但你离开这么久了,不想回瑶台看望你娘啊?你的弟弟长高了不少,他也想你了。”

  晃动的马身总不算交谈的好场合,梅霁泊忽然就屏住了呼吸,她在一段不平的小道上险些咬到舌尖,因此慌忙揽住了父亲的腰,这才应答:“想来,我该闲些日子了……这次我与你一同去见姑姑,再一起回瑶台。”

  由仲花疏派来的侍卫引着路的,梅成楚甚至未去客栈里梳洗歇息一番,他与梅霁泊自言德门进崇城,又在皇家院落中行走了许久,一阵,有两名内侍来引了近路,一行人走到近酉时。

  晨夕殿前的脏帘子撤了,连那一株梅霁泊亲植的紫薇花也消失不见,如今仅剩露在土中仓促截断的、粗糙的切口。

  院中被打扫过,是种过分清冷的干净。

  有两排站立着的、大约十名的侍卫在此,梅成楚与在殿前等候的女侍见过,便同她往殿内去了。

  文玩书画都还留着,久时的潮湿气味不散,梅成楚与殿内守卫的人作过揖,而后便进了屋中。

  梅霁泊坐在落了灰的榻上,她撑起一只脚防脏,着实在为这一身全新的衣裳着想,床近处的矮凳上是灰陶碗里凉透的药汤。

  斜阳的光线成了橘红颜色,从梅霁泊身后大张着的窗外**来了,她这样不羁地坐着,转头的时候,正看见了从床帐中钻出的一双细瘦的脚,它们被藏在惨白色的、两截空荡荡的裤管下面。

  秋着实凉透了,黄昏时候有浓艳也萧瑟的太阳,梅霁泊看着那年长的美人,看她素脸长发,正冷漠着神色,跪在了梅成楚脚前的地上。

  颜修这一日照例为屈瑶诊脉,他着了金色刻丝暗蓝外衫,自沧华园边上傍水的碎石路上穿过,遥远处日头的黄光撒满湖面,像有谁投来一抔碾碎的金子。

  那五彩的碧冬茄在红色砂盆中,满满长着沿湖的几十簇,蓝色八仙花早凋败了,只留下在阶梯两侧长着的、密集尖头的绿叶。

  女子衣襟带红,她身边是着了灰色撒针绸缎外袍的男子,身后的,有家仆,也有宫中内侍。

  “是崇城外的人,我听说太妃的家里人这两天就来,该不会正是他们?”赵喙手上还捂着盛了银针与用具的红木匣子。

  颜修直望向那边,湖不宽不窄,是正能瞧清楚人面目的距离,岸上花枝树木丛生着,梅霁泊转了脸过来。

  “梅宿蔓,梅霁泊,姓梅……”颜修低声地去念,几乎是旁人不可闻的声音,他无表情,仅是持续着诧异又恍然的神情。

  女子的也在往这里看,她像认出了颜修来,又似乎是没认出,她神色像个过客,没有伤悲也不喜悦半分,就那样摆荡着窄袖子,从湖那边的廊道上潇洒走了。

  [本回未完]

  第5章第二回[贰]

  即便黄昏时候吃过了晚膳,但后来在夜里,莫瑕又沏了玫瑰山楂蜂蜜茶,再配几样点心,她着了浅黄色一身衣裙,将红木盘子交到身后丫鬟手上去,便唤她出去了。

  是一碟杏仁佛手,一碟盐炒花生,一碟核桃粘,一碟艾窝窝;颜修正在灯下,执笔写浅黄撒金纸上的信,在一旁磨墨的是山阴。

  “茶还是滚烫的,外头天开始凉了,夜里最凉,”深色茶水被斟进小盅里,莫瑕又使了小碟,将茶递到颜修桌前去,她扫一眼颜修手下的信纸,便没再瞧,又说,“我取了新鲜点心来。”

  颜修说:“我先将信写完。”

  “大人,我从街上听说,惠太妃食了禁药,要被砍头了,是不是真的?”莫瑕将茶盅放下,又捧着盘子站在颜修身旁,瞧桌前一本《齐民要术》的封皮。

  “有此事。”

  “她为何想不开……原本能活得舒心,在崇城中再过几十年日子。”

  颜修在静默着,细听莫瑕的话,忽然,他抬起脸来,长发垂铺在背上,今日束了深蓝细长的一根绸带。

  他说:“有些人在饥寒病痛中身死,而有些人是在堂皇富贵中心死的。”

  山阴立即补话上来,他觉得砚中墨约摸够了,便从一旁取了剪刀,去剪弯了腰的蜡烛芯子,说着:“大人总能想到不一样的。”

  “就是,我觉得待在这桃慵馆最舒服了。”莫瑕伸手去摸那本瞧了很久的书,嘴上附和着。

  颜修是完全没架子的人,他在家中原本也没多少使唤丫鬟,其他帮忙的均是在药局中做事的伙计,他饮了莫瑕端来的那杯茶,说:“我必然待不住,要走的。”

  那信上是满篇端正秀丽的行楷字,颜修待它干透,便折好放去桌上随意的书里,他与莫瑕、山阴行到圆桌前,又添了盏灯,坐下。

  “即便在一国之中,可扶汕和泱京是不同的,那里四季都不寒冷,常下雨,也潮湿,我养了两对云雀,两只鹊鸲,三只朱顶,还有一窝鸽子。”颜修手随意地在桌上摆着,莫瑕正剥开了灰黄色的盐炒花生,将仁儿堆在白色的薄瓷碟子里,山阴又将碟子推到颜修眼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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