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页_残阳热
笔迷小说网 > 残阳热 > 第7页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7页

  “大人,这里也能养。”莫瑕伸手指着外头。

  三个人在桌前围坐,倒也不是真的预备聊什么,山阴立即说:“没事的话去西市看看呀,那边有人养鸟的,买几对回来,在后院里放几个漂亮的笼子。”

  “可我总是要离开的,”颜修捏了盘子里的花生仁来,他饮茶,又说,“待在这里无事可做,宫中忙完了我就回去。”

  莫瑕问:“大人在扶汕有了夫人吗?”

  “我不能多说。”颜修故作玩笑着回话,将茶饮尽,又递上去让山阴添一杯,他的笑淡然浮在眼中,继而,便消隐下去了。

  颜修不知信该给往何处,他只能将那些语句和着此刻的心情搁置,他方才写道:琴瑟常道,鸳鸟未归,此执一书与江河白日,解半载连环。

  /

  皇帝寝房在岁华殿内静谧的一处,房前屋后常年被明里暗里的精兵守卫,先帝在的时候也睡这里,因此留下了不少稀奇又新鲜的物件。

  西空国主昨日才来过,这回带了黄木造成的机关玩物,里头叮当飞舞着十几颗圆润的珠子,陈弼勚着了白绸金花的宽摆衬袍,半倚在软榻上,他将那黄木玩物摆在身前,又捏了野鸡翎,去逗一只灰白色娇小的野猫。

  内侍忙说:“陛下,这是野的,咱们去弄只养的来,多脏啊这野的。”

  陈弼勚轻抬起眼皮,他有些昏恍困顿,打了个呵欠,说:“朕乐意要这个。”

  说着话,陈弼勚就躺倒了,那猫也跟着躺了,一同盖金丝缎面的鸭绒被子。

  一觉睡得不闻天光,燃着的香料在炉子里飘起柔美的烟,外间守着的内侍偷闲打个哈欠,再遮掩起嘴,低声地清起了嗓子。

  秋日里有众多如此阴沉的天。

  屋檐前起了透黄的烛灯,头顶上黑得捉不住阴云的影,到黄昏时候,陈弼勚这才睡足了,他青丝乱绕的脑袋正搁在枕头上,缓慢吸吐着气,捧着那猫的脸,直亲它。

  陈弼勚发出低沉的话声:“几时了?”

  “回陛下,过了酉时,”内侍将他递来的猫接了,搁在小手臂上抚弄,又回话,“陛下,侍御师颜大人来了,在外头等着。”

  陈弼勚坐在榻上捋自己的发丝,又将手腕搭在了撑起的膝盖上,他问:“几时来的?”

  “未时过后来的,站了许久。”

  “请他,朕不梳洗了,晚膳在此用罢。”

  灰白猫再次回到陈弼勚手上,他使鼻尖蹭那小东西,又掀开被子去,垂下脚坐在榻边上,低声自语:“乖乖,明日可否迟起……嗯?”

  颜修被兼芳引着来了,接着兼芳便连同两位内侍退下,在此处只留了贴身侍候的一人,颜修作揖,道:“参见陛下。”

  “平日里总不来的,皇后和太后的病要你忙碌,这些日子辛苦了。”陈弼勚仍旧放不下那猫,他用手心磨蹭小家伙的软毛,便抬起那一双清亮微立的眼,看着颜修,隐秘地笑。

  他是威严的,颜修也防备着看他,便回话:“我今日来询问惠太妃之事。”

  “依据国法处斩,你为何会有疑虑?”

  颜修回他:“无非是让人麻痹的致幻物,禁药也罢,是罪不至死的。”

  猫忽而“嗷嗷”叫喊了两声,室内有浓郁的熏香气味,陈弼勚随即压下了笑意,慢声地说:“国法乃金科玉条,你今日来为惠太妃求情,那明日便要为更多的人求情。”

  “我无心多虑别人是否着实有冤,今日来缘由只一个,若不是那日我禀告了惠太妃所食为何物,她也不会因为禁药而死了。”

  颜修穿了从扶汕来时的彩线锈烟云纹路浅灰大氅,这屋子里头也没收整过,被子在榻上乱堆着,陈弼勚面貌青涩也绝情,着实会是个有威严的君主。

  颜修烦躁又自愧着,可面上不改颜色,他没立即等到辩驳的话。

  陈弼勚沉寂了一阵,又将那猫蹭在胸前,揉它,说:“太后早给你备了赏金,改日请人送去你府中,嘉奖查处禁药之功。”

  “我救命从不是为此,国法是否合理,我更无权争辩,今日只为惠太妃请命,我生而为医,不想谁死在我手上;再说,晨夕殿在崇城那处,她活着也无碍于谁。”

  颜修暗自咬着牙关,他那样痛恶在此处见识的、轻而易举的杀戮,可似乎又无法说中陈弼勚的疼处,颜修在为那日冤死的御厨惋惜,抑或为梅宿蔓求情,然而实际上,不全是为这些的。

  陈弼勚并不在意一两条人命,也没缘由在意。

  那少皇帝只在榻上抱着他的小猫,若是从神态中瞧,他自然是自若的、高高在上的;颜修轻眨了一回眼睛,他慢慢地将憋闷在心口的气呼出去。

  “侍御师留下用晚膳吧。”陈弼勚伸脚去,便有人为他穿了矮腰的靴子,他走到颜修眼前来,看他。

  颜修说:“今日家中亲人忌日,我回府上要忙的。”

  清冷的湖水泛起众多的波纹来,颜修倒并不是随意编了缘由,他在往崇城外的路上遇着了穿素色衣袍的一位男子,他面貌柔和,梳着高冠,从那软轿上下了。

  内侍向他行礼,唤“八王爷”。

  皇家子弟自有名声在外,这八王爷年过四十却未有妻子,仍生得年轻俊秀,眼若弦月,入神生辉,他无意向颜修打量来,便轻声问询:“大人是扶汕来人?”

  “在下颜自落。”

  “在下陈弽(shè)勋,我听闻陛下自扶汕求得神医,今日有幸得见。”

  颜修说:“我在扶汕常年未见泱京如何,未知崇城真正如何,可听闻王爷的诗,‘赤泥得霜风落地,江火流冰雪尽天’。”

  陈弽勋爽朗地笑几声,问他:“你从岁华殿中来?”

  “是,我与陛下商议了当日惠太妃自缢之事,毕竟那一日是我救治的她。”颜修觉得惠太妃之事不用避而不谈,他与皇宫中众多的的人不同,不乐于遮掩。

  言语中自然有着悲凉意味,只听陈弽勋也叹息一声,道:“法不容情,命该绝矣。”

  “命非该绝矣。”颜修站在着透着灯火色的夜里,他说完便与陈弽勋颔首,随即告辞,向着火光映亮的道路上,离去了。

  这天,陈弼勚在岁华殿的书房中翻读古文,他听闻太后难耐渐凉的天气,于是差人去拿新的长绒棉花。

  雨天昏暗,内侍又挪来了两盏烛灯,陈弼勚问:“秦绛何时才到?”

  说着话,见有人被内侍引着,推门进来了,她着了暗色一身束腰衣裙,跪下,道:“秦绛参见陛下。”

  “平身,”陈弼勚将那手上的书放去一旁,便半倚着,说,“择日去石山围猎,由你随身行医吧。”

  秦绛抬起了眼,她总是漠然的,随即回他:“我与各位副使在配秋季风寒的新药,怕是无法随行了。”

  “新药暂且交由毕重峰亲为,你不用再忧心,回去准备一下,大约就在这两天启程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短暂的沉默之后,秦绛屈膝,回了话。

  [本回未完]

  第6章第二回[叁]

  与京城各处堂皇的府邸不同,桃慵馆闲而安静;此时,黑夜如同掺水的流墨,滴淌在池中,也染满了树顶繁茂的枝梢。

  红窗小楼被灯火染亮了,在远处瞧来也是显眼的,撑了伞的两人自游廊走过,到门前来,前头打素伞的是莫瑕,她扣门,说:“大人,太医署的秦大人到。”

  颜修是脱了外头衣裳的,他只穿一件浅色的衬袍,因此将随手的短衫披着,便上前开了门,他立即请秦绛进去,说:“我方才在占卦。”

  “颜大人,我夜晚来此,打搅了。”秦绛把白纸蓝花的伞递去,莫瑕暂替她收着。

  山阴从别处来,与其他家仆一同碰了点心热茶来,秦绛却坐也不坐,说:“颜大人,陛下与众位王爷公主要去石山围猎,我近日在做治愈风寒的新药,因此无法离开,所以想请求您替代我,随陛下去往石山。”

  “何时去?”

  “近日。”

  颜修揽着短衫的衣襟,回她:“泱京秋日气凉风高,我从湿热处来此,身体时有不适,因此,就不能远行了。”

  “我知晓了,颜大人,多有叨扰,我先告辞。”秦绛从来都是干脆、镇静又得体的,她由山阴引着,去门外撑了伞。

  颜修与她作别。

  烧的是撒兰香,能嗅见几丝冰片气味,颜修将门闭上了,他收好了卦书,便详细想着方才的卦象,去桌前,提笔写下了: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bimi9.com。笔迷小说网手机版:https://m.bimi9.com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