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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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页

  鱼丸汤在粉青釉小碗里,清淡鲜香,颜修还未吃一口,就将碗捧着,一手拿着汤匙,舀出一口,对陈弼勚说:“张嘴。”

  人挨得很近,陈弼勚脸上是一半疑惑,一半呆滞,他轻微地低头,视线却在颜修脸上。

  一切像都滞缓下去,清汤流进牙间,陈弼勚疑虑后就低头吃了。

  当吞咽没结束时,陈弼勚再将视线上移,又看着颜修的眼睛。陈弼勚有些紧张,想记起那些被忘却的事,他的手攥得很紧。

  那么多真假难辨的碎片在眼前,陈弼勚心里更慌,他的心口处开始发痒,汗流下来,在颊边挂着。

  “很好吃。”他说。

  颜修放下碗和匙子,他抓起陈弼勚的一只手,说:“记不记得那次雪天?我从瑶台回去,你骑马带灯,来崇张门接我,咱们住在临蛟台,第二天,我回了桃慵馆,你去找我。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陈弼勚很难受,他的手掐着衣裳胸前的布料,眉毛皱着,摇头。

  “没关系,我今后会多说过去的事。”颜修话毕,仰头把盅里的酒饮尽了。

  从西曛居出去,二人又在街上、河边走,赏景谈天,天黑后该去听戏,唱的词全是扶汕旧话,对陈弼勚来说是黏嘴拗口的。

  俩人在后头坐着,躲了个无人注意的暗处,四处敞开着窗子,夜风凉飕飕,钻进人脖子里,灯未有几盏亮的,只有台上最亮。

  有吹弹的各色乐器,声音挺大,可有舒服椅子能靠着,颜修不自觉地睡着了,他靠着陈弼勚,一手抓紧了他的手。

  也不知睡了多久。

  戏没有听几句,颜修醒的时候,看到陈弼勚正张嘴打着呵欠,于是问:“你是不是也想睡了?”

  “也不是,主要是听不明白。”

  颜修被逗得乐,他注视眼前的人,一瞬间,再开始疑虑自己是在梦里,泪从心底翻涌上来,像经过了酸涩的喉咙。

 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,说:“真的见到了。”

  两人从戏园出去,便要回家,陈弼勚这下子总拽着颜修的手,也不顾在路上人眼里亲密也奇怪。他还在街上给空青买了只鹿皮的拨浪鼓。

  再歪着头问颜修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  “没有要的,”颜修轻声说,“花的都是我的钱。”

  他还没走,陈弼勚就甩开手走了,又回头说:“等等我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  是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,陈弼勚从那边回来,拿了两个黄铜的陀螺仪,自然没宫里做得精美,可看着质朴清雅。

  他将杜英纹样的塞给颜修,自己留了睡莲纹样的。

  陈弼勚骨子里的是富贵精致的,他在意衣着,在意细小的事物,在意自己的头发是否梳好了。颜修看着手心里的陀螺仪,在想——他仍旧是那个皇帝。

  回了府里,朝赐就去提了洗澡水来,将陈弼勚用的帕子寝衣备好了。

  颜修站在房檐下,看天上散落的星,他等了许久才进去,陈弼勚已经洗完了,他穿着寝衣,扣子没系好,说:“我做了个美梦。”

  吸气后,再说:“梦见你了,你躺在床上,身上有一支箭,还在淌血。”

  “伤早就好了,你快去床上躺,我也得洗澡。”

  “能不能看看你的伤?”陈弼勚被吓得不轻,他在思虑之后伸手,要扯下颜修衣袍的领子。

  颜修忙躲开,说:“别这么,已经好了,看不出什么。”

  仆人往浴桶里换着新水,雾气缭绕。

  颜修要把身体的陋处藏起来,他低着头不敢看人,而胸口处的旧伤,也隐隐地疼起来。

  又是旧事。

  雪能让泱京更绮丽富贵,更华美,更静谧。

  是缠绵钟情,也是误打误撞,第一回溺在幽暗暖帐中,谁都未考虑清楚什么。少了保媒拉纤,少了提亲嫁娶,在人间,还有别种合·欢的状况。

  人亦是动物,天子亦是生灵,抛却了在端庄处的收敛,陈弼勚渴得将喝生血,颜修的腕子上绷起浅青色的血脉,皮肉被捏得泛起红斑。

  他这时才像个灵巧的活人,暂时忘却在瑶台的所闻,不顾是否被压着,嘴往陈弼勚的嘴上撞,然后,黏腻地咂吻。

  陈弼勚埋着头做别的,舔了舔嘴,用那把低沉的嗓子,说:“想把你的小鸟吃进肚子里。”

  颜修颤抖着,嘴贴着陈弼勚的脖子,他流汗泛泪,掐得天子的脊背泛红。

  天子还青葱正好,是个少年。

  注:①出自宋代贺铸的《绿头鸭·玉人家》。

  [本回完]

  下回说

  羊皮新弓人逢长昼

  榆木窄舟情现凉昏

  第55章第廿三回[壹]

  羊皮新弓人逢长昼

  榆木窄舟情现凉昏

  ——

  林红若走得一声不响,她决心要做个果断之人,于是也没与颜修道别。

  离开扶汕有半月,终于,车马快到泱京,赶车的人要停脚方便,林红若便下了车来,北方山林早就一片灰黄色,只有针叶的树零星绿着。林红若上身穿深紫的袄子,外头又是件粉红斗篷,她在山路上悠然站着,等赶车的过来。

  丫鬟也下了车,她说:“我去解手,您去不去?”

  林红若原来是不想去的,可她看丫鬟年小瘦弱,因此,就陪她去,二人挑了远一些的林子,这时候,赶车的已经过来了,在车前坐着,喝囊里的水。

  林红若就在林子的浅处等人,头上不疏不密的树枝交错,拦不住倾泻的阳光,天还是冷的,阴凉处还有积雪没化。

  林红若的绣鞋蹭着树根处黑色的腐土,是无趣的消遣法子。

  她样貌出众,杏眼含水,上头是一对俊丽的眉毛,她头上是金镀银的花蝶簪,戴珍珠耳坠子,她弯着腰的一刹那,身前的粗树杆子一震。

  疾驰的风忽然吹来,将脚底的枯叶蹭动。

  仲晴明手上还是刚得的牛皮弓,他一席水蓝衣袍,朝远处瞧,又向前走了几步,疑虑,那处明明有什么活物的动静,猜来,该是方才一只不知姓名的花鸟。

  可下一瞬,那树后头,出来一只金镀银的蝶子,接着,花也出来,带着花蝶簪的人也出来了。

  她正在心慌地探看,瞧见了仲晴明,便壮了胆子,问:“你是何人?”

  不绿的山野在身后,解了手的丫鬟也过来了,仲晴明没答她,还那样站着。

  箭钉入了林红若身边的树里,她瞧一眼,再问:“你是何人?”

  “在下仲晴明。”

  林红若眼中,仲晴明穿得利落也飘逸,他生得好样貌,唇线微垂,一双带彩含情的眼睛,脸颊上又棱角明晰;他英俊、目光锐利,被捆扎着的腰细薄有劲,腰侧还挂着个有狼图的酒囊。

  林红若转身,没应答,也没有自报家门,就走了。

  再上路进城,奔波到天要黑,这才到了秦绛的府邸,她亲自出门来迎,见了面就表露亲切,说:“红若丫头,还在惦念呢,这就来了。”

  “劳烦姨娘牵挂,红若见过姨娘。”

  谈礼着实太客气,秦绛又是不加拘束的人,她牵了林红若的手,阻去礼节,领着她向院中去,说:“你爹叫人带了信儿,我早收到了,难得你好学医术,我又懂一些,那便在此住下,都是正好的。”

  是那时宫中赏赐的官邸,一切皆华丽、风雅,又不庸俗,林红若到底在南边长起来,她对什么都好奇,笑着说:“只要姨娘乐意收了我,犹记那时见面,你还住在远处。”

  而后,便是接风的宴席,林红若在府中的一处院里住下,到第二日,林红若刚醒,秦绛就来看她。

  秦绛在床边坐下了,把林红若的手攥着。

  “你如今,有没有喜欢的人?”秦绛问。

  林红若答:“没有。”

  “不是我多话,只是你爹在信中提了这个,让我帮忙,我自然得问清楚你乐不乐意。”秦绛说此话时,也不笑,她平时不做牵线配偶的事,总觉得太古板。

  林红若倒未有什么异议,她道:“想还是想的,只是姨娘你熟识的都是官家子弟、皇亲国戚,我的身份不配他们。”

  “没什么配不配的,从前有个医官,和位高之人情投意合……”秦绛的眸光忽然暗淡下去,她一顿,才转了话锋,道,“我得让你认识个不俗的,有位年轻公子,他的父亲今日生辰,夜里有一场酒宴,我带你去。”

  林红若意外且茫然,又带着些猜想,她看着秦绛,继而,缓慢地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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