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页_残阳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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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页

  陈弼勚散着头发在床上坐,将盘着的腿再拢一下,他顶着那张鲜嫩依旧的脸,辩解:“我没有贪玩,我只是去摸鱼,我想吃鱼了。”

  “街上有卖的,水边也有卖的,都是一早上岸的活鱼,你跟厨房说,让他们买就是了。”颜修使着帕子,小心擦陈弼勚耳朵后面没洗净的泥污,他的确带了情绪,脸上没一丝愉悦。

  陈弼勚大声嚷:“我又没钱。”

  “我给你的银子不少。”

  “不想花钱,”陈弼勚坚持打着小算盘,说,“溪里的鱼是所有人的鱼,没人不准我摸!”

  话咬在牙根上,陈弼勚睁圆了眼挑衅,他是才沐浴完的,回来时更狼狈,丢弃了外衣,湿透了全身,半踩着没穿几次的靴子,还拎着个滴水的鱼篓。

  颜修觉得自己是在照顾顽童,他压下一口气,将陈弼勚白净的脸捧着,说:“已经十一月了,溪里水冷,又吹了一路的夜风,该病了。”

  “卖鱼的人都没病。”陈弼勚仍然狡辩。

  仆人听吩咐,将驱寒的热汤药端进来,又拿来些汤粥小菜、点心。

  颜修静吁着气,他尽力和缓心绪,捏了捏陈弼勚泛冰的脸蛋,说:“下来吃吧,还要喝药,今后不准这样了,不准独自跑出去,若是要上街,就带着仆人。”

  烫热的药气绕在鼻腔里,正配陈弼勚苦闷的心情,他不再看颜修,伸了腿下床,连粥也未吃,就走了。

  另一处寝房是客人住的,陈弼勚进去,就插了门躺下,他不顾外头有谁拍门,不顾此处仅有落了灰的单薄床褥,翘着脚,闭了眼歇一阵。

  外头凉快,是个沉阴有风的夜晚,颜修隔门而立,说:“这里潮湿,被褥很久没晒过了。”

  陈弼勚伸手拽光滑的床帐,半声不吭。

  颜修没太急切,思来想去,仍然想震慑房里赌气的人,他严肃说道:“你下次不敢就好了,我又不是要罚你。”

  房里的灯没点上,只有院中灯笼的光,隐隐自窗缝照进来,陈弼勚翻身过去,一手攥着床褥的料子,呼吸很轻,可在颤抖。

  “朝赐把鱼放在前院的缸里了,你去不去看?”

  颜修本想更凶地吵他,可话到结尾,还是变得和软。

  陈弼勚许是玩耍累了,可不敢真的睡去,他撑着沉重的眼皮,耳朵里还是颜修的话,这床上撒过赶虫的药粉,因此,有种奇怪的香气。

  第二天,陈弼勚倒没真的风寒,可颜修在门外过道处站到深夜,被吹得头疼流涕,他只得卧床,穿着件粉灰的丝绸寝衣,额前滚烫。

  有丫鬟在厨房熬药煮粥,又有来送凉水帕子的,陈弼勚好歹换了件衣裳,他磨磨蹭蹭到床边,像在积攒勇气,半晌,才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  颜修半睁着眼睛,就能看见陈弼勚那双黑亮的眸子。

  答:“病了。”

  语气很冷,甚至是不愿搭理,颜修吸了吸困疼的鼻子,侧过头,朝着床帐内睡。

  颜修知道额头上来了个新的凉水帕子,可那照料的手法有些冲撞,又带着拘束,睁开眼瞧,果然是坐在床沿上的陈弼勚。

  他将照料的下人支走了,看颜修时,嘴角又弯下去,眼睛里水亮漆黑。

  他不懂得克制情绪,却懂得撒娇,一会儿,便跪在地上,脸蹭着颜修的手,问:“你想吃什么?我去做给你吃。”

  谁都低挡不住这样,颜修亦是。

  颜修的手收进了被子里,不碰陈弼勚,也不看,不理会,不应答。

  陈弼勚的话,像从鼻子里出来,很轻地:“他们说,你晚上在门外吹了风才病的,我不应该撒气,不应该任性,不应该……”

  他脑子里仍旧有着大片的空白,可这时候至少不会知觉危险,在此处待着,过清闲安稳的生活,时间也被撕扯,拖出很长的尾巴。

  “颜公子,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,也不去摸鱼,想出门就和朝赐同去,做什么先问你答不答应。”

  也不论是真心还是缓兵之计,至少,陈弼勚此刻乖巧地跪着,他撇着嘴,眼睛红了整圈。

  颜修看着他,赌气变成疼惜,曾经,长丰帝受万人尊崇,如今却为两条鱼,给一个百姓下跪。

  “起来,坐床上。”颜修伸手出去,抚上陈弼勚的脸。

  陈弼勚忽然哭了,他也不知迅猛的情绪从何而来,站起来,泪也顾不上擦,就脱了鞋上床,钻进颜修的被子里躺,把他的腰抱着。

  颜修无奈,说:“唉,我在生病。”

  “我又做了错事。”陈弼勚说。

  颜修不知何来的又,他多喜欢身边这个人,并且越来越喜欢,凑近了,声音就轻下去,陈弼勚调皮,捏得颜修两颊凹进去,说话都有些含混。

  颜修说:“别放在心上了,我不会真的怪你,是害怕再离开你,找不到你。”

  陈弼勚忽然凑上来,在颜修发烫的嘴角啄了一口,带着狡黠的神色,说:“喜欢你才亲你。”

  “傻子。”颜修笑他。

  二人在一个被窝里细声谈话,又时而笑,外头,丫鬟奇怪地向里看。府上侍候的人也没太多,谁都不解陈公子到底是何身份。

  颜修养的鸟整天清脆鸣叫,像是唱歌。

  萧探晴来了,看房门打开,被子里却不止一人在动,着实吓了一跳,她不敢进去,问丫鬟:“谁在里头?”

  “陈公子和公子在说笑话呢。”

  “大白天的……”萧探晴想了想,还是没有进去探望,她未免有些费解,也有些感叹,她知道颜修和陈弼勚夜里一起睡,可细想想,突然想不通了。

  萧探晴走前,又指了丫鬟去,把那房门掩上。

  [本回未完]

  第56章第廿三回[贰]

  木船一条,载着山中的浓雾,水上烟波浩渺,潜鸟低飞。

  远山仿佛被淡墨勾勒,呈现出泛青的乳色,雨将至而未至,船从平阔的水上经过,行至清澈湍急处才停,两人付了银子下船,到吹桐轩近处。

  桐树不是常青的,此时,正飘着枯黄的叶子,脚下也有许多,打扫不净。

  颜修未求徒子通传,便带着陈弼勚向里去,陈弼勚穿浅色薄纱的烟灰深衣,问:“来干什么?”

  “见我的师父。”

  陈弼勚转了个身,将四周各景看完,他又问:“然后呢?”

  颜修不知该如何答他,二人向里去,又过一处曲折的廊道,便见平阔屋室,伴着香烟丝缕,四处是雾,乌色的天压下来,细雨开始落了。

  雨打着檐下轻晃的灯笼。

  进房中去,看到两盏油灯在燃,叶盛子也在,颜修立即在他案前跪了,磕一个头,说:“自落见过师父。”

  叶盛子一袭白衣,是个读经、占卜、教书、行医之人,他抬起薄眼皮,瞧着陈弼勚,再看向颜修,说:“去里面坐。”

  又穿门进了一处宽敞的厅室,那里灯火通明,有雅致的陈设,有些木质的精美桌椅,徒子端了茶进来,共三碗,用白瓷的器具盛着。

  “你们坐。”叶盛子说。

  颜修却未立即坐下,他作揖,说:“师父,这是陈公子,我带他回来,想住些日子,休养身心。”

  “见过……师父。”陈弼勚也随他问候,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,略微低头,却斜着眼睛往颜修脸上瞧,难堪地皱了皱鼻子。

  颜修嘱咐他:“叫夫子就好。”

  “夫子。”陈弼勚不自在地,再次作揖。

  而后,两人就在桌旁落座,茶是春麒山茶,暖润微涩,叶盛子见没人再开口,就说:“陈公子,我知道你的,久仰大名。”

  陈弼勚暗自吁气,嘴边挂着微弱的笑意,点了点头。

  他茫然,没了过人的聪颖,又局促,可基本的礼节不会没有,辨别是非的天赋从未消失,只是在颜修身边时调皮一些,颜修在应叶盛子的话,陈弼勚便捧着茶吞两口,安静听着。

  “自落,许久未见你了。”

  颜修回话:“去年去了泱京,过年后才回来,又有些忙事处置,因此拖到现在才来拜访。”

  “更盛怎样?”

  “还那样,日子在过着,有了妻女,难免更稳重些。”

  “他还记着寻仇吗?”

  陈弼勚不喝茶了,一手搁起,轻微斜着坐,这样子不拘谨又不随意,他看着颜修的脸边。

  颜修道:“他自然还记得。”

  声音里染上了艰涩,颜修视线一滞,转了话头,说:“可陈公子不记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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